他坐起身,扬声唤来人,手下匆匆忙忙的进来:&ldo;将军。&rdo;
燕启掀开被衾,想要穿靴,边问他道:&ldo;我怎么在这里?崇儿呢?&rdo;
手下见他单手不便,俯下身去帮忙,将靴子给他穿好:&ldo;昨晚是萧…少爷找属下把将军扶到书房的,他…他说军中事务繁忙,不便久留,先行回去了。&rdo;
燕启微怔,眉间现出沟壑纹路,声音发闷的道:&ldo;知道了。&rdo;
待手下给他整理好行装,他道:&ldo;备马,我也走。&rdo;
他匆匆出门,却被钱氏带着儿子迎面拦住,道:&ldo;老爷,你要上战场,也带着旭儿吧,正所谓上阵父子兵,旭儿也想给老爷分担重负,建功立业。&rdo;
燕启看了燕旭一眼,见他往后缩,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道:&ldo;才十七岁的孩子,打什么仗,让他在府里候着,多读些书要紧。&rdo;
钱氏却不依不饶,将燕旭往前推,催道:&ldo;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旭儿,你父亲十五岁便上北疆带兵退敌了,你快去跟他说,说你想帮父亲上阵杀敌,为他分忧,说呀!&rdo;
燕启事忙,平日里几乎泡在军营里脱不开身,钱氏眼界又窄,娇养着儿子长大,燕旭同纨绔子弟也差不到哪里去,丝毫没继承到燕启身上的英勇之气,被钱氏推搡的急了,别开身子不耐道:&ldo;哎呀,娘!&rdo;
燕启如何看不出钱氏是怎么想的,道:&ldo;旭儿十四岁的时候,我要带他去军营历练,你说孩子尚小,舍不得让他吃苦,硬是给拦了下来,我平日不在府中,也给他请了文武师傅,到头来师傅气走了好几个,你还护着不让教训,现在却赶着他上战场了,你且问问他,拎不拎的起武场那二十斤的大刀,他这个底子,打起仗来,还回得来吗?&rdo;
钱氏脸色僵了一下,却讪笑道:&ldo;有老爷这个统领在,如何就回不来了,他脑子机灵,在军帐里出出主意也是…&rdo;&ldo;行了,&rdo;燕启沉声打断她,&ldo;崇儿性子刚强倔强,说一不二,这府上的东西,即便是拱手捧给他,也未必会要,你就把心安生放回肚子里,没人抢你的。&rdo;
钱氏一时语塞,呵呵笑了两声:&ldo;老爷这话说的…&rdo;&ldo;我这便北上,这段时间,你们母子俩都好好收收心,&rdo;他脸上现出威严之色,转向燕旭道,&ldo;若是再出去偷吃花酒,嗯?&rdo;
燕旭纨绔归纨绔,其实有点怕这个父亲,低着头应不敢,燕启方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马鞭,别在腰上,出了府门。
半个月前,沈元歌用飞鸽给京中的兆麟传了一封信,萧廿回到甘宁的那天,她也接到了回信。
&ldo;朝廷很难再派出新的军队,有朝臣上谏提议求援中山。&rdo;沈元歌轻笑了一声,&ldo;这不是引狼入室么。&rdo;
旁的藩臣的确有勤王之责,可中山显然不一样。
萧廿没把鸽子放走,送信的鸽子都得在两地之间往返一趟,所以目的地都是固定的,这只以后便专门跟京中人联系,他将竹筒绑回鸽腿上,道:&ldo;你在信里说什么了?&rdo;
&ldo;中山即便吃不着渔利,也一定会有动作,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他们做的出,翰林是近臣,我让他多留心些,免得哪天皇帝被人掳走了都不知道。&rdo;
&ldo;兆麟聪慧,想来能考虑到这些。&rdo;萧廿道,&ldo;军政上的事风云诡谲,你不用太操心,好好在甘宁歇着,踏春玩水,怎么自在怎么来。&rdo;
沈元歌唔了一声,正想着这事怎么跟云南王说,裴肃便过来了:&ldo;小两口躲在外头,说什么呢?&rdo;
沈元歌顺势将信件递给他,裴肃本是随口笑问一句,没想到还真有正事,遂接了过来,旋即展目讶道:&ldo;中山挟王只在早晚,本王也派了人想入京打探防范,但上京现在已经全城戒严,尚未得手,元歌是如何得到这封信的?&rdo;
沈元歌说明原委,裴肃方知道她原来这么早就在做准备了:&ldo;元歌若是男儿,资历再深些,想必是个帅才。&rdo;
这实在太过夸大了,沈元歌笑了笑,又听他道:&ldo;朝中有人传递消息,事情便好办多了,这个兆麟是何许人?&rdo;
沈元歌方才存了个想法,没有主动说明兆麟身世,裴肃果然问起,看着他道:&ldo;是我的胞弟,两年前才入翰林。&rdo;
裴肃的讶然之色更深了些,又重复了一遍:&ldo;兆麟…好名字,可也是阿…不,你同他是一个母亲?&rdo;
沈元歌突然紧张起来,道:&ldo;是。&rdo;
裴肃复将那张纸条举在眼前,将上面清晰有力的蝇头小楷手归眼底,迫切道:&ldo;多大了?身体可好?是文官么,可曾习武?&rdo;
他亮着眼睛问了一大串,简直就像一个同儿子久别的慈父,和当初知晓沈元歌是景雯的女儿时一般无二。
沈元歌绷紧的指尖反倒松了下来,有点想笑,又有点发涩,一一答了,末了道:&ldo;兆麟的武功还是萧廿教的呢。&rdo;
她说着自然地扭头,冲萧廿笑了一下。
天下很大,有时候也很小。
裴肃长吁了口气,道:&ldo;挺好。&rdo;
沈元歌有点出神,没注意到萧廿的目光垂下来,放在了自己身上,眸色也深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