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索对面的白袍少年转过了身,方才笼在晨曦里看不清晰的面容一下子展露出来。
只见那眉眼与松散束起的长发秀雅深黑,衣裳与肌肤又俱是如雪无垢,唯一的一点颜色落在淡红柔唇上,好个出尘绝俗之姿。
宛如狼毫小笔在宣纸上细细勾出半卷水墨丹青,晕染开满目惊艳,是沈小江此生仅见的好看。
白袍少年似笑非笑,双手负在背后:“你是外门的小孩儿?来主峰做什么?”
沈小江从一瞬间的失神中惊醒过来,连忙抱拳行礼:“在下虚云外门弟子沈小江,今日乃是宗门试之日,弟子按照惯例,斗胆来请几位师兄师姐出关指点。还请这位小仙君引见!”
白袍少年饶有趣味地问道:“你可知这主峰上住的是你哪位师兄师姐?”
沈小江道:“是……是大师兄、二师兄和小师姐!”他脸上微微一红,“弟子、弟子想请见蔺大师兄……”
“噢,”白袍少年眼底笑意更深,“这是本届宗门试新所有弟子们的意思,还是你的私心?”
沈小江猛地攥拳头,双眼发亮地振声道:“当然是大家的意思!咱们这虚云峰虚云宗,上至修行弟子下到洒扫杂役,哪个不仰慕大师兄!”
说这句话时,他挺着胸膛,理直气壮到了极点。
他可不是胡扯,要知道,“大师兄风华绝代,三界无双”——这可是虚云四峰不成文的铁律第一条。
要论起蔺负青蔺大师兄的事迹,就是虚云上下所有人围在一起吹个三天三夜也吹不完。
虚云的宗门试五年才举办一届。沈小江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了好久,并不是盼着有机会进入内门登临仙途——他知道自己灵根驳杂,成不了器——所求不过是能亲眼一睹大师兄的风姿,那这辈子就无憾了。
“……”
长长的铁索那头,蔺负青打眼瞅着这孩子,暗自好笑。
好笑完,他又有点儿惆怅。
万幸前世最后施展的禁术成功了。
摆脱了那副日夜被阴气反噬折磨的旧躯,摆脱了那个满目疮痍民不聊生的前世,借虚云灵脉之力逆溯百余年的岁月之后,昨日种种都恍如大梦一场。
……这个时候,他年纪好像还没及冠,还是那个太清岛上逍遥闲散的白衣小仙人,是被虚云宗从上到下百般宠爱着的“蔺大师兄”。
而外门更是疯狂,那里的弟子几乎全是对“蔺大师兄”如痴如醉的小孩儿们——眼前这个其实还算正常,不见怪。
蔺负青悠悠暗想:就是稍微呆了些,连自己的身份都猜不到。
正寻思再怎么逗逗这小家伙,忽然心神微动。他感觉这周遭的天地灵气似乎异样地变了一下。
下一刻,主峰上一道气劲炸响,直冲云霄!
事发无兆,三条漆黑铁索剧烈抖动。这回沈小江连扑腾的工夫都没了,惨叫一声就要往下翻落。
蔺负青脚下无声往前一滑,伸手拽他一把,提溜着小孩儿的后衣襟把人给拎回来。
铁索悬在半空摇晃,雾气飘过。
沈小江如梦初醒:“多,多谢小仙君相救!”
蔺负青含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