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特尔瞄准了,一枪击中吉尔贝塔的头部。
他把右胳膊伸进窗口,把米歇尔的尸体从方向盘上推开。
喇叭不响了。
他摸到车灯开关,关闭了前灯。
他抬头看着对面的田野。
货车还在那儿,但&ldo;寒鸦&rdo;已经消失。
他听了听。周遭没有任何动静。
这里只剩他一个人。
弗立克用手和膝盖爬过葡萄园,接近迪特尔?法兰克的车。月光对穿越敌占区上空的秘密飞行十分必要,但现在却成了她的大敌。她盼着能有一朵云彩把月亮遮住,但此时天朗气清。她尽力靠向藤蔓,但她身子下面还是投下了显眼影子。
她强下指令让保罗和鲁比留在原地,藏在货车附近的田地边上。三个人会发出三倍的响动,她不想让同伴暴露她的位置。
她一边爬,一边留意听着飞机飞过来的动静。她要在飞机到来之前找到残余的敌人,消灭他们。如果有武装敌人藏在葡萄园里瞄准他们,&ldo;寒鸦&rdo;就无法站在这块地的中间打开手电筒。可要是他们不用手电筒发出指令,飞机就不会降落,而是直接返回英国,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她深入葡萄园,而迪特尔?法兰克的车就停在园子边上。她后面是五排葡萄藤。她可以从背后接近敌人。她往前爬的时候用右手拿着冲锋枪,随时准备开火。
她爬到跟汽车平齐的地方。法兰克用藤条为汽车做了伪装,不过从藤蔓中窥视出去,还是看见了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后窗。
一棵棵葡萄树的枝条交叉盘在一起,但她能从最下面的植株爬过去。她把头钻过去,上下观察下一条通道。一切都很清楚。她爬过了一条空地,再重复这种动作。她极其小心地接近了汽车,但没有看见任何人。
只剩下两排了,她可以看见车轮和周围地面。她也看清了那里一动不动躺着两个穿制服的尸体。他们总共有多少人?这是一辆加长的梅赛德斯轿车,可以轻易容得下六个人。
她蹑手蹑脚靠上前去。没有任何活动的东西。他们都死了吗?或许有一两个人还活着,在附近潜伏着,伺机猛扑过来?
最后她爬到车边,慢慢站起来。
车门都敞开着,里面好像都是尸体。她往前面看去,一下认出了米歇尔。她强忍住一阵哽咽。他是一个糟糕的丈夫,但他曾是她的最爱,可现在,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他那蓝色的条纹衬衣上有三个红色的弹孔。她猜测就是他在一直按喇叭。如果真是这样,他用自己的死拯救了她的性命。但现在,她没时间去思考这件事,她得以后再去想它,如果她能活得更久的话。
米歇尔旁边躺着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喉咙中弹,穿着中尉的制服。车后面还有尸体。她从开着的后门看见,其中一个是女人。她靠近汽车仔细一看,不禁抽了一口气。那女人是吉尔贝塔,她好像在盯着弗立克。这可怕的感觉持续了一会儿,弗立克意识到那双眼睛什么也不会看见了,吉尔贝塔已经死了,她的头部中了一枪。
她俯身越过吉尔贝塔去看第四具尸体。那尸体极快地从地上一跳了起来。不等她喊叫,就已抓住了她的头发,把枪筒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是迪特尔?法兰克。
&ldo;放下枪。&rdo;他用法语说。
她的右手拿着冲锋枪,但它枪口朝上,要是抵抗的话,她还来不及瞄准,他就可以一枪打倒她。她别无选择,只得把枪扔在地上。枪的保险已经打开,她几乎希望它摔倒地上的瞬间发出一枪,但那枪顺顺当当落在地上。
&ldo;往后退。&rdo;
她向后退了几步,他跟着她,从车上下来,一直用枪口顶着她的喉咙。他在地上站直身子。&ldo;你这么小,&rdo;他上下看着她说,&ldo;可你造成了这么大的破坏。&rdo;
她看见他衣服袖子上有血,猜测她用司登冲锋枪打到了他。
&ldo;不只伤了我,&rdo;他说,&ldo;那个电话交换站非常重要,你显然十分清楚。&rdo;
她恢复了镇静,说:&ldo;好啊。&rdo;
&ldo;不要高兴得太早。现在你要破坏的是抵抗组织。&rdo;
她真希望自己没有强令保罗和鲁比躲在原地等待。现在他们怎么做也解救不了她了。
迪特尔把枪口从她的喉咙挪到肩膀。&ldo;我不想杀你,但我很愿意给你一枪,让你终身残废。我要你还能开口。你会把你脑子里的所有人名和地址告诉我。&rdo;
她想到了藏在自来水笔空笔帽里的自杀药片。她有没有机会把它拿出来呢?
&ldo;遗憾的是,你毁了圣-塞西勒的审讯设施,&rdo;他接着说下去,&ldo;我要带你到巴黎。在那儿我能找到一模一样的设备。&rdo;
她恐惧地想到那张医院的手术台和电击机。
&ldo;真不知道拿什么办法能击垮你?&rdo;他说,&ldo;每个人最终都会被痛苦击垮,这很显然,但我觉得,你可能会承受相当长时间的痛苦。&rdo;他抬起了他的左胳膊。那枪伤好像疼了一下,让他往回一缩,但他挺过去了。他用手去摸她的脸。&ldo;或许要失去你的容貌。想象一下,这张漂亮的脸被毁容是什么感觉,鼻梁被打断,嘴唇也给豁开,眼球掉出来,耳朵被削掉。&rdo;
弗立克感到恶心,但她仍旧保持着冷冰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