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的眼被泪水模糊视线,她伸出手把梦燕揽在怀里,俩人抱在一起恸哭。
这时,从后面跑进来五六个女孩子,陆兆勇怒视着她们,五个女孩子怯怯懦懦的止步。
原来,陆兆国早早就开了门,陆兆勇找来的五六个女孩早早站在门口等待。梦燕问为什么这么早来她家玩,几位从小到大的玩伴不说话,陆兆国慢吞吞把实情说了,梦燕不信,拼命往世杰家跑去……社事骤变,让人难以接受的痛!
这是母猪原上不比陆兆楷阵亡逊色的隆重的葬礼。整个葬礼议程由一个叫做“柏世杰治丧委员会”的权威机构发布和组织。陆世杰生前所在的黑龙江省军区指派的郝旅长为主任委员,宁民县革委会主任周威武和东陵镇革委会主任赵克华为副主任委员,东陵镇十个村子的村主任和社会各界名流,权贵共有30多人列为委员。
陆兆鸿,夏临泉,陆兆勇,柏世豪,柏蓬启,柏雪飞,陆兆福,陆兆国,陆兆拓都被列入名单。所有白事具体的安排,比如打坑,箍墓,搭棚,借桌椅板凳,洗碗,洗菜,杀猪,淘粮食,磨面,垒灶烧锅等杂事全有柏陆两姓家族的社员承担。
赵克华和柏世豪,夏临泉三人在陆世杰家接待了郝旅长和宁民县派来安置这场葬礼的官员。
赵克华表现出少有的内敛和随和,对所有来宾提出的新式葬礼的参言全部接受,只是特殊的强调:“虽是新事新办,咱也不能忘了传统。”
随后,他指使夏临泉去柏家大院去敲锣,调动全村所有人的能动性,争取把这件事办好,办成原上所有大人孩娃心中永远铭记的大事!
“咣,咣,咣,咣,”可以直达云端又可穿透骨骼的锣声响彻东陵村的所有村巷。人们听到锣声,闻知敲锣的缘由后,不约而同奔向福娃家,几乎无一家例外,把福娃家围的水泄不通。显然,他们已经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以及知晓明白聚在一起不同寻常的意义。
夏临泉向所有人说:“世杰在对苏作战中阵亡了。”
所有人立马惊讶和悲戚。陆兆勇接着说,声音近乎哭腔:“自从柏智麟逝去,东陵村这面锣就再也没有敲过哩,今天用这面锣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想告诉大家让大家明白,母猪原上最漂亮的后生没有哩!”
陆兆勇掩面哭泣,所有人也都表情严肃,身形保持原地不动。
夏临泉接着说:“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想告诉大家,世杰是陆福娃的娃,也是咱东陵村的娃,大家务必把咱娃的后事办好。”
柏世豪激昂且悲泣的说:“柏世杰是咱母猪原的骄傲,咱以他为荣,把事办好,必须把事办好。”
早有人迫不及待的说:“你们说咋办,快安排人吧!”
柏世豪提出建议:“一人办事,十人掣肘,一人帮十人难,十人帮一人易,咱提前登账记款,多少不限。咱得给怕世杰挂一杆蟒纸,用这些钱招待各方宾朋,减轻或解除福娃叔的负担。”
柏陆两姓一过性全部同意。夏临泉一口气点出十几个人的名字:“你们十几个人打墓箍墓,一半人先去打墓,一半人去拉砖,拉了多少砖?把砖数记下来。墓道打成,砖可能也同时拉好,你们再合起来把墓箍起来。”
话音刚落,就有人问了:“夏队长,这墓室打在哪里嘛?你们不吱应我们咋干活嘛!”
夏临泉一时可难住了,对呀,这墓道打在哪吗?
柏世豪看出了端倪,马上说到:“柏世杰生在柏家大院,当然打在柏家的祖陵里了,在我爸和我叔之前,选一最佳位置便是。”
有老者就说了:“陆家的子孙就应该葬在陆家的陵地,天经地义。”
正在大家争得面红耳赤,难分难解之即,夏临泉把这事和拜把兄弟福娃和康氏说了,福娃尚未表态,康氏还在揣摩之即,陆梦燕却木纳地开了口:“不行,生身没有养身重,世杰生在柏家却长在陆家,与陆家情深似海,世杰的骨殖必须葬在陆家的陵地,”声音斩钉截铁,有力度,更有强度,院里院外的人听的干干净净,赢得一片赞许声。柏世豪不言语了。
夏临泉给柏雪飞安排了一个管钱的差使,让他打起精神,不能有半点差错。帐桌上的钱必须与实收的钱一分不差相吻合,否则就是办事不利。
记账的不再是徐家园的徐炜昱了,因为“村中村”的知识青年个个毛笔字写的龙飞凤舞,奔放豪壮。
夏临泉继续安排十几个人搭灵棚:“灵棚怎样搭法?按照院子的长宽比例搭南北长形的。鉴于各人各行其道,灵棂八点左右运回原上,在这之前务必搭好。”
夏临泉又一一点名谁几人垒灶台,谁几人淘麦子磨面,谁几人逮猪杀猪,谁几人清理杂物,谁几人借桌椅板凳,谁几人端茶送饭,谁几人洗菜,涮碗……布置的头头是道,井井有条。没有他想不到的,就连白黑蟒纸的木杆插在何处和由谁来插也都指定了。人们不由的佩服他的办事能力……
一切都在悲戚的气氛下紧张的进行,哭干了眼泪的陆梦燕抱着康氏的腰,像个很小的孩子不肯松手。陆芙蓉在依靠着梦燕姐站立,五儿站在娘的旁边像一个小战士,但面情僵硬。
陆兆勇与几位老人商量灵棚搭建的位置,柏世豪不间断的接待和招呼临近村庄慕名而来的世杰战友的家属和友人。仨人不忘把主要工程的进度汇报给主家陆福娃。陆福娃像一个大病未愈的人合衣躺在厦屋的床榻上,哭肿的眼泡挤住了瞳仁,表现出对如何办丧事了无兴趣:“世豪,临泉哥,兆勇,你们觉得咋合适就咋办吧,你们觉得合适,我就觉得合适了,你们放心的去办吧!”
赵克华刚从吉普车上下来,灵棂就从绿色的尖头汽车上抬下来。一边是胸挂白花,臂戴黑纱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他们一色的绿色军装。另一边是腰系白布的东陵村的年轻力壮族人,他们合伙抬着灵棂从原坡进入村口进入东陵村村巷。灵棂前头是军乐队,从他们手中的乐器里演奏出低沉哀婉的乐趣。
灵棂后头是雷鸣演艺唢呐班唢呐喇叭揉肠寸断热血会冷真心会碎的悠扬声。张启椟在列,腰系白带,真情投入。
站立路两边的心软眼也软的女人自从汽车停稳,看见了那漆成暗黑色的棺椁时,就扯开嗓子哭嚎起来。哭嚎声引的众多男人也都跟着哭泣起来……
陆梦燕扑向灵柩:“世杰,世杰呀,你讲好复原就娶我的,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要丢下我呀!”梦燕伸手触及到灵柩,抬灵的人步伐戛然而止,个个泪流满面。
梦燕泪眼望向棺椁,人生悲伤到了极点:“世杰,你讲好的呀!要娶我,要让我成为母猪原上最幸福的女人。你骗了我,你骗人,你说话不算数……!”梦燕整个身子像灵柩下方倒去,站在身后的二龙,三龙同时伸手扶住梦燕,没让她倒下去。
康氏早已是站立不稳,被几位妇女架着,泪眼婆娑盯着装着儿子尸身的灵柩。
陆兆勇把手一挥,立马上去几位妇女把梦燕拥至一边,灵棂被缓缓移入灵棚内。
三声震天的锍子响过之后,陆福娃跄跄踉踉从厦屋走出来,扑身儿子的灵柩,倒噎着气哭道:“我的儿呀,你回家哩,你回咱的家了哩,现在大陪着你哩!”
两条白蟒纸被立在灵棚的两边,在空中随风飘扬。
军队和地方的各界代表把早已准备好的花圈,挽联支立起来,摆放在门口的两边和灵棚的外围。近十个村子,村庄也都纷纷送来花圈并献上挽联。一个英雄的魂灵震撼着母猪原的天空和土地……
赵克华是第一个在灵柩旁边跪在装有麦草口袋上的人,为他心目中的英雄守灵。紧跟着,陆兆鸿,陆兆勇,柏世豪以及十个村子的代表把灵柩内的空间挤满。他们个个低着头,默默为英雄守灵。
陆兆鸿与赵克华挨着,赵克华装作没有看见他,陆兆鸿也旁若无人。夏临泉劝一干人等尽了心了就行哩,到客房去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