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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且不提这些，浮生偷得几日闲，郎怀和父亲说了缘由，第二日便欣然赴约，和魏灵芝唐飞彦一道看望房蔚。

房蔚府邸不事奢华，根本看不出是百年大族的门第。郎怀三人在厅上候了盏茶功夫，就有打扮利落的小厮前来接引。

&ldo;三位大人，老爷有请。&rdo;他眉清目秀，倒是长得颇俊俏，谈吐更显风范：&ldo;少爷如今人在扬州，倒是怠慢了。&rdo;

魏灵芝一点不拿架子，熟稔道：&ldo;无妨，先生如今怎么样？&rdo;房蔚的发妻病故后，便没再续弦，家中算是人丁单薄，只有个长子成活，如今在扬州为官，妻子都跟着赴任了。

&ldo;老爷今日精神还好，只是……&rdo;他叹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片刻工夫，便到了内宅。房蔚喜好书房里的静怡，自病后便一直住在书房中。

房门开着，小厮做了个请的手势，站在门口侍立着。魏灵芝打头，郎怀殿后，一起进了屋。

彼此厮见了，郎怀才恭敬道：&ldo;先生，父亲命怀转达，请您宽心。说是一别经年不见，如今却都半截黄土，看开些罢！&rdo;郎怀说罢，带着愧色道：&ldo;小侄只是转达，得罪之处，请您海涵。&rdo;

&ldo;士新是个豁达的，&rdo;房蔚半靠在榻上，花白的胡子乱颤，人瘦却还精神：&ldo;我如今却不仅是半截入土，都埋到这儿咯。&rdo;房蔚比划了下脖子，笑呵呵的。

&ldo;快别说这些丧气话。&rdo;魏灵芝是最为难过的，坐在老师身边，垂泪道：&ldo;老师您是中流砥柱……&rdo;

房蔚打断他，笑道：&ldo;这话说出来，对着你们这三人，老朽可得惭愧惭愧。&rdo;

唐飞彦忙道：&ldo;您这话可别算上学生！学生和魏侍郎、郎都尉是没法比的，不过个穷书生罢了。&rdo;

&ldo;穷书生？&rdo;房蔚拿眼看着他，道：&ldo;你是没有出身门阀氏族，但却能做得来四夷馆的少卿，当真以为是白落的清闲？&rdo;

&ldo;您是说……&rdo;唐飞彦有些愣神，房蔚便道：&ldo;当初你殿试之前，陛下曾问过我和韦将军。我们二人恰好都甚为欣赏你那篇策论，因而便和陛下举荐了你。陛下殿试中对你文采颇为满意，但嫌你毫无经验。因而点你做状元，却把你放了四夷馆。虽不是要职，却离庙堂甚近。为的便是瞧瞧你。&rdo;

唐飞彦哪里料的到其中还有这等关系，听罢心绪难平，站起身对榻上的房蔚深深致礼：&ldo;学生平白受此大恩，竟然一概不知。先生高义，学生没齿难忘！今后定当一心报国，请您老宽心。&rdo;

房蔚点头道：&ldo;这才是极好。如今年轻一辈里，堪用的太少，东宫式微，我辈正该报国。&rdo;

&ldo;只是老朽从未料到，郎都尉倒不仅仅能武，且有文才。&rdo;房蔚笑着看了看郎怀，不给她否认的机会：&ldo;莫在这儿遮掩，你的那些心思，旁人不晓得，老朽侵y朝政四十年，哪里看不出？&rdo;

郎怀难得真的谨言道：&ldo;在您眼里，自然是小打小闹，算不得大事。&rdo;

&ldo;手段虽有些幼稚狠辣，但存心良善，却是陛下和老朽看重的。&rdo;房蔚正色道：&ldo;太子仁慈贤德，但却过于柔弱，陛下这是在磨刀。但陛下却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来磨刀的。&rdo;

&ldo;前儿听说萧妃病重，只怕是没多少日子。你们便以为，老六和老四再不可能重合？&rdo;房蔚摇摇头，道：&ldo;若论手段眼力，陛下的儿子们只怕没人比得过那位殿下。&rdo;

&ldo;至于如今局势，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圣心难测，都老老实实做事便好。须知陛下乃千古明君，开扬盛世可不是吹嘘得来。可陛下也是性情中人，如今困于私情，却是臣子不可妄论的。朝堂上今日之局面，早在江后故去便显露端倪。陛下不忍辣手，着实是想给他机会改过。但人心易变，淮王早非当初那个初涉朝政便锋芒毕露的年轻人了。&rdo;

&ldo;《道德经》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灵芝自发蒙便跟着我，入仕时间最久，却只长于民生吏治，于大局是把握不来的。飞彦机敏善谋，我瞧了你五六年，却实在懒散，手段也差些。至于阿怀，当初你主动请缨要去安西，我虽然听了，却也以为你不过是想去捞军功罢了。及至捷报频传，才知道却不是平常勋贵子弟。待你回了长安，所作所为老朽实在惊喜，倒是士新养出个好儿子来，实在让老朽敬佩。&rdo;

&ldo;只是你还是有些自负，须谨记一点‐‐胸怀天下，明悟己心。将来太子殿下若成事，你三人定是肱骨之臣。历来盛世转衰，是因继任者不才。可若太子坐得稳固，我大唐盛世却也可多享几十载。&rdo;

一人半躺，三人屏息端坐，生怕打断这位老相指点朝局。郎怀只觉得茅塞顿开，再不是雾里看花，却对这位形容枯槁的老者更是敬佩。不知觉间，已然过了两个时辰。

房蔚的声音都沙哑了，门外的小厮进来换茶也有四遍，这时候却不得不道：&ldo;老爷，还得惜命才是。&rdo;

房蔚示意他扶自己起身，郎怀等人忙道：&ldo;您这般舒坦就好，有话学生听着。&rdo;

&ldo;这孩子，是我当初收养的孤儿，不知父母籍贯。我给他起名十全，希望他人生周全。&rdo;房蔚拉着那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满眼慈爱：&ldo;他天资甚高，倒是比我那个儿子强太多。将来我去了，这孩子，便托付给阿怀了。&rdo;

&ldo;老爷！&rdo;十全跪下，道：&ldo;小的跟您一辈子！您去了，小的给您守坟扫土，也一辈子！&rdo;

&ldo;先生放心，小侄明白。&rdo;郎怀却知道，这是房蔚托孤，郑重应下。

房蔚冲郎怀点点头，对十全骂道：&ldo;你平日里跟我学的，可是白学了？江山社稷重于泰山，怎可轻放有用之身？你身世清白，不是奴籍，待我去了，便投了沐公府，好生为国效力才是！&rdo;他说得有些急，不住咳嗽起来。

几人忙端茶递水，好半天房蔚才平了呼吸。又听他道：&ldo;寒舍清苦，就不留你们饭了。都忙去吧！得空再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吧。&rdo;

离开房府，魏灵芝先叹口气，道：&ldo;二位贤弟，我充作一次大哥。今后无论如何，我定是保太子殿下的。世途险恶人心不古，我们却不得不小心亲近。先告辞了！&rdo;

他上了马车离开，留下唐飞彦看着郎怀：&ldo;我可是穷人，没马车！你得送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