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心事难猜,江良无奈,只得听命。好在明达回了未央居,倒没再瞎出些点子折腾老人家。她要么在家里歇着,钓鱼划船,要么约好时间,去东宫看看守在长安的李迅,真没别的动作。
不知不觉就到七月中了。
明达却是在延年殿中。这里将做二人婚房,明皇早已下旨,一切按照长公主礼仪办理。公主成婚,虽洞房之夜二人同居,驸马在府里却另有院落。而这,便是将来郎怀的住处。她怕旁的人拾掇不利索,命人一切按照兰君的话来收拾,也不害臊。
沐公府修来的长廊早已竣工,只在北侧门那边象征性留了道红杉木板,将来打破木板,两家便算作一家,讨个好彩头。
她去过郎怀的屋子,知道她不喜那些赏玩之物,却爱看些孤本书籍。延年殿西侧殿该修成了个书房,都是明达搜罗来的孤本异文,满满三大架。
明达本觉得这些东西俱是无趣,有一日无聊起来,翻了本子前朝的志怪集子,倒看出了趣味。
这日她歪在软榻上,继续翻着。矮几上放着冰糖燕窝,拿井水冰了,她时不时拿起来喝上一口,眼睛都不愿离开书本。
兰君坐在一旁,手里也拿了话本,看得正入神。璃儿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道:&ldo;姑娘,出事了!&rdo;
明达先是以为李迅出了什么差错,好在璃儿口快:&ldo;沐公好像病重了!&rdo;
这却真是大事,明达看了眼兰君,道:&ldo;去告诉江叔,让府里待着的那几个御医都去沐公府里给国公瞧病!再给太医院递话,就说我不舒服,不然他们推搡起来烦人误事!等太医上了车,直接往沐公府送。&rdo;
兰君心下感激,应了声,足下飞快,去前面寻江良。明达已然站起身,对璃儿道:&ldo;走,换过衣衫,咱们去看看。&rdo;
房蔚前些日子才故去,萧惠妃也在暑热中薨了。郎士新久病,算算时日,郎怀只怕还未到土蕃。明达脑中只略假设若是郎怀不能赶上,便不忍多想。
明达跟着梅君进来,韦氏正在小厅上坐着。她在这位妇人面前,老老实实行礼,说了来意。
韦氏拉着她的手同坐,叹道:&ldo;老爷身子骨本就孱弱,征西五年落下大亏空,这次却是来势汹汹。&rdo;
&ldo;你不是外人,我不瞒你。方才我已经命人抄近路直去逻些,若是老爷还能支撑段时间,怀儿还有机会。方才那几位太医都已经进去了,这却得承你情。只如今,我实在顾不得这些,你别介怀。&rdo;韦氏虽然神忧,到底不是裴氏那般难过,处理起来章法显然,沐公府并未因此而混乱。
&ldo;夫人哪里话,都是明达该做的。明达已派人去请了旁的太医,须知术业有专攻,这几位也不知对不对症呢。&rdo;明达柔声安慰,心下也盼着郎士新不过普通病症。但韦氏既然果断派人,只怕此次真的凶险呐。
只小半个时辰,几位太医院的老太医,连带着院首,都到了郎士新的小院。两厢都不过简单行礼,院首便带着几个太医进去。
又是开方子,又是熬药,过了几个时辰,天色都暗了,院首才从屋内出来。
&ldo;姑娘,夫人,&rdo;他不敢耽搁,忙道:&ldo;国公心火郁结,难以化解,老朽针灸加以药方,国公爷已然平稳睡着,两位稍宽心些。&rdo;
韦氏先道谢,才问:&ldo;可有得治?&rdo;
院首叹口气,道:&ldo;难治。&rdo;
明达见韦氏先是垂首,两行泪默默留下,未几,这个妇人拭泪,果毅道:&ldo;院首大人妙手回春,我虽居于深院也是知道的。我没别的奢求,他能多活两日便是两日!老爷他的心思我明白,还请院首大人务必尽力!&rdo;
&ldo;这请夫人放心,根治不来,续命却是不难。只不过能续命几何,却是天数使然。&rdo;院首舒口气,只怕这两人胡搅蛮缠非要救命,张涪陵已死,谁还能真可回天?
郎怀假醉,林先他们却是真的醉了。那青稞酒真和中原的美酒不同,后劲极大,这些个直到第二日起身,头还跟要炸开似的。
&ldo;爷真是聪明,借着装醉瞒天过海。&rdo;夜里,竹君服侍着郎怀更衣,抱怨道:&ldo;咱们何时能启程回去?这儿实在难受。&rdo;
郎怀喝着半温的清水,笑道:&ldo;怎么也得十来日功夫,殿下虽然嫁给了赞普,还是会留下些士兵,作为亲兵的。这些都是早定下的,不过两国以此结交,那六处关口都是要仔细定夺细则。&rdo;
她想起丛苍澜瑚伪装蒙参的事儿来,不由暗自摇头,道:&ldo;虽说这些都是定夺好的,但咱们也得休整休整。劳累了两个月,你不累么?&rdo;
&ldo;我倒是还好。&rdo;竹君憨憨笑罢,道:&ldo;就是觉得还是早些回去吧。&rdo;
这夜歇下后,郎怀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她伸手拉出胸口的紫檀木牌,心中杂念渐去,柔情顿生。但一想到回了长安,她二人婚期将至,却更是烦闷。
想了良久,天色都要明了,郎怀打定主意‐‐无论如何,等再见了兕子,一定得告诉她自己是个女子。
这十来日大伙好生歇息,郎怀明里养病,暗里却终于见到早已来到逻些的郎士轩和尚子轩派来的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