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郎怀半醉着送他出门,他已然有些痴痴然。
院门关闭,郎怀眼眸中恢复清明。她转过头,明达后来到底扒着她的酒碗又喝了半碗,已然趴着桌上,嘴里不知咕哝些什么。
&ldo;陶钧,明日递消息,让查查这个章安仁什么来头。他带着玉冠,身份不会低。&rdo;郎怀走到明达身边,摇摇头,又对璃儿吩咐:&ldo;去准备热水给她擦擦,我先扶着她回去。&rdo;
伸手去扶她,明达不知是想起什么来,哭将起来。郎怀柔声道:&ldo;兕子听话,夜里风大,咱们进屋。&rdo;
奈何明达还是哭着,郎怀只得伸手探到她腰间,横着抱起她来。她边走边吩咐道:&ldo;你们都歇着吧,不必管我了。&rdo;
待进了屋,郎怀正要放开她,却被明达搂着脖子,怎么都不撤手。
&ldo;怎么了?&rdo;郎怀只得环着她,低声问着。
&ldo;怀哥哥……怀哥哥……&rdo;明达醉得狠了,只紧紧抱着她,一声声唤着。
郎怀心下一痛,知道这是委屈她狠了,手下发力,干脆抱到自己膝上,好言安慰。
外面璃儿本打好水要送进来,见着这般情景,忙退出来带好门。她不知道为何成亲前两人柔情蜜意,成亲后便如同陌路。只道是郎怀惹了明达,但时间一长璃儿也瞧出不对。若借着这个机会俩人能好,倒是件好事呢。
&ldo;怀哥哥,你为何骗我?&rdo;明达迷迷糊糊问的话,却让郎怀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明达哭得愈发难过,将这些时日的委屈都发泄出来,慢慢地也就不说话了。
&ldo;兕子,傻姑娘。&rdo;郎怀曾经执剑杀伐果决的手如今缓缓拍打她的后背,一行一动间无限温柔,哄着她慢慢睡着。等明达呼吸平稳了,她刚想抬手替她安置,明达双臂一紧,根本挣脱不得。她睡得深沉,郎怀心下不忍,便拉过锦被紧紧裹着她,这般坐着。脖间感受着她浅浅的呼吸,神思乱游,不觉便到天明。
她知晓明达清醒,定不愿见着这般景象,才站起身为她安置妥当,拉好被角。借着透进来浅浅的天光见她脸颊粉红,一时间情难自禁,伸手想去抚摸,却在半道上顿住。
郎怀苦笑着摇头站起,轻脚走出,没瞧见她一转身,明达睁开的眼睛里,满是迟疑。
第68章迁进东宫喜乐(五)
郎怀一夜未合眼,天明回房才浅眠了会儿。许是夜里都睡得沉,大家都起来晚些,郎怀却也是最后一个起的。
早饭已然备下,郎怀漱口洗脸,随意吃了些,笑道:&ldo;不是吵吵嚷嚷着要去街上逛逛?走吧。&rdo;
明达不知想些什么,完全不是往日里精灵古怪的样子,默默应了声,转身换过衣衫,却是身黛色的胡袍。她戴着帽子,抿着唇应道:&ldo;走吧。&rdo;
益州富饶,民风慡朗热情。三月间柳色新新,城南的铺子虽说开门,老板却也不刻意招揽生意,只端着茶壶在自家铺子里,读一本书,或逗着养来的鸟雀,好生自在。
明达不时拿眼偷瞧郎怀,心思根本没放在逛街中。走得久了,郎怀寻了个茶水铺进去,要了当地的一种鲜茶,并些点心。她二人一起,其余四个坐在另一桌,竹君低声道:&ldo;走了大半晌,真是不知为了什么。&rdo;
&ldo;少说话多吃,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这么长舌?&rdo;兰君啐了口,到底都不是是非人,哪怕璃儿对竹君很不喜欢,有着兰君调和,还是有说有笑起来。
另一桌上,却没他们这般热闹了。
明达一直不肯抬头去看郎怀,却让郎怀哭笑不得。她眼珠一转,故意逗她:&ldo;我知道你偷着瞧我了一路。&rdo;
&ldo;哪有!&rdo;明达一着急,瞪了眼睛否认。
&ldo;你忘了我作何出身?我出身前锋营,最擅长观察敌情。&rdo;郎怀打趣道:&ldo;我脸上是被画了东西么?&rdo;她说话间,装模作样去照茶碗里的倒影,又道:&ldo;咦,什么都没啊。&rdo;
明达被她逗笑,终于不再板着脸。早间她醒得早,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紧紧抱着郎怀不撒手,这才装睡。
这一路她偷偷打量郎怀,只觉得她就是这样‐‐一向有计谋有担当,却存着赤子之心;哪怕她胸有计谋,也从来不会为了私欲去耍诈。小时候郎怀带她玩,不会因着她身份刻意讨好。但一向冷脸的她,对着自己总能多出份耐心。及至郎怀回来,倒比小时候话多。两人一步步互通心意,现在去想,郎怀从一开始的逃避到后来的坦然,想必比自己情苦得多。
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开口问道:&ldo;怀哥哥,你恨不恨我?&rdo;
许久没被她这么唤过,郎怀不由一愣,随即笑道:&ldo;恨你做甚?真是傻丫头。&rdo;她没再多言,添了茶水,等了会儿,才道:&ldo;其实你现下还愿意和我一同出游,于我已经很满足了。&rdo;
&ldo;再说,我心里到底系着俗世太多。&rdo;郎怀北望长安,虽说根本看不到,还是露出迷惘的神色:&ldo;我也不喜如今这样,可既然担了这份责任,死去的人俱都在看着我,也只能说死而后已。其余的事,也只能放放。&rdo;
明达默然点头,叹道:&ldo;往日爹爹还是听劝的,如今是任谁也不听。&rdo;她侧着脑袋,正自犹豫是否告诉郎怀她有明皇行玺的事,却听着一个人高声叫道:&ldo;可是怀兄?&rdo;听着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