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良笑道:&ldo;他惶恐得很!我去叫他。&rdo;说罢看了眼明达,嘱咐道:&ldo;天儿虽热,姑娘也别贪凉,沐公该劝着。&rdo;阖府上下的老人都还习惯于称呼明达姑娘,郎怀也从未要他们改口。
&ldo;是,我劝着她,您放心吧。&rdo;说话间郎怀就把明达身边儿的冰盆挪开了些,坐在她身边打扇。
&ldo;你说他这个时日巴巴来见你,是为什么?&rdo;毕竟待会儿有外人来,江良一离开,明达便取了郎怀的纱帽戴在头上,拢了青丝,换上男装。
&ldo;左右不过是为官位为身家为性命。&rdo;郎怀笑着替她扎上丝带,将结扣系上,打量打量道:&ldo;嗯,真俊俏。&rdo;
不多时,兰君领着章安仁进来,又奉上茶。明达开口问了句:&ldo;什么茶?&rdo;
&ldo;回夫人,银针。&rdo;兰君明白她的心思,这一句夫人叫的大方得体,而后静悄悄俏立在一旁,拿着扇子缓缓摇动。
郎怀这才道:&ldo;如今我获罪在家,勒令闭门思过,章兄肯来真是蓬荜生辉。&rdo;
章安仁忙道不敢,他跟着侍卫走进内院就有些纳闷,及至到了殿外,看到延年殿三个斗大的字,心下又激动又感激。能在如此地方见他,足见郎怀还记着益州偶遇的一份情谊在。
他虽然做了翰林,但并不愿止步于此。几番和李迁交涉,李迁只说自己如今式微,他不若去求郎怀,或许还有机会。他是聪明人,虽然父亲一向以淮王李迁为首,但自打进京以来所见所闻,章安仁心知肚明,淮王若想从废太子着手,怕是半点机会俱无。乱臣贼子可不是这位章公子所愿,寻思许久后,章安仁干脆决定来问个明白。
进了殿内,那位好看的侍女引着他入了侧殿。章安仁料想不到,此处收拾得竟然如同士林子弟,满壁的书册。郎怀和明达二人歪坐在矮塌上,正低声说些什么。及至他进来,两人也没多言。
章安仁有些发愣,郎怀只得又说了一遍,才点醒了探花郎。章安仁忙道:&ldo;郎兄哪里话哪里话。&rdo;说完这两句,章安仁才惊觉自己后背冷汗淋漓,郎怀虽然衣着素服,却让他压力倍增。怎地以往在益州初遇,完全没这等感触?章安仁心下纳罕,孰不知他这等模样让郎怀明达二人看在眼里,落了个胆怯的印象。
郎怀示意明达莫要吓唬他,朗声笑道:&ldo;章兄不必这般拘礼,你我相识于微末,才更应珍惜。你惦记的那冷魂烧我着人备下,待会儿设宴,咱们不醉不归。&rdo;
章安仁安心不少,拿出备下的礼物递给一旁的兰君,道:&ldo;我知道你们二人什么都不缺,这不过是益州老家经营的茶山上今年所摘之茶,取个鲜意。礼轻情重,二位莫怪。&rdo;
郎怀接过来打开盒子嗅了嗅气味,当即双眉飞扬,赞道:&ldo;好茶!多谢章兄美意!&rdo;
于是煮水烹茶,章安仁嗫嚅不言,郎怀便耐着性子和他兜圈子。又是品茶又是论曲,就是不开口说正经事。只把明达看得憋不住笑,干脆寻了个由头离开。
兰君自然笑着跟上,两人出了门,明达才压着嗓子笑出来,道:&ldo;以往竟然没发觉她捉弄起人来,是这么个性子。&rdo;
刚巧竹君过来听见这话,便道:&ldo;姑娘你可不知道,当初咱们打土蕃的时候,就爷的坏主意最多。&rdo;
眼见着时日渐渐过去,章安仁终于咬牙坚定道:&ldo;今日前来,是真有一事求郎兄的。&rdo;
郎怀&ldo;哦&rdo;了一声,放下喝了半杯的天青斗,道:&ldo;章兄真是的,但说无妨!&rdo;
她语出诚恳,章安仁安了一半的心,而后道:&ldo;此事我也就敞亮着说。郎兄也该知道,我爹爹和淮王有旧,这么多年来本是一条心的。&rdo;
郎怀不做应答,淡淡看着章安仁,静候下文。
&ldo;以往那几年,爹爹只道太子殿下德才皆不如淮王……&rdo;章安仁吞了吞口水,道:&ldo;便想着陛下会不会行镇平年间废太子之举。这也是一时糊涂,如今却是明白过来。殿下自然永远是殿下,淮王永远只是淮王。&rdo;
&ldo;淮王如今是意志消散党羽尽失,只等着陛下下旨便就藩淮南。&rdo;章安仁道:&ldo;我求郎兄念在咱们旧识的份上,将来莫要为难。父亲一向有苦劳,今后定忠心耿耿,再不敢有二心了。&rdo;
&ldo;章大人知晓你要来么?&rdo;郎怀听完这个书生的话,温和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果然章安仁听罢眼神有些躲闪,犹豫片刻才道:&ldo;父亲自然是知晓的。&rdo;
&ldo;那便请章兄传话于令堂,上官元一事,非殿下本意,而是此人为非作歹,应有此报。但章大人励精图治,是我大唐一方良臣,殿下打心眼儿里敬佩大人的功绩。&rdo;郎怀亲手斟茶,递给章安仁,故作埋怨:&ldo;章兄担忧这些,却是信不过殿下和我了。我素知你品性,哪里会害你?六部将多空缺,还怕你们这些翰林无用武之地?&rdo;
章安仁大喜,激动的脸颊都红了,结结巴巴道:&ldo;郎兄莫开玩笑,此话当真?&rdo;
郎怀道:&ldo;自然当真。光我兵部所缺各司主事,就好几个,如今不过是靠两个侍郎撑着。其余五部,自然亦是缺人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