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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第1页）

他这么一说，反而叫我更加觉得诡异离奇了。以事实和情理度之，曾化名&ldo;龙敬谦&rdo;和&ldo;郑以伟&rdo;的钱静农与魏谊正应该早就发现，岳子鹏、彭子越不过是出自同一个反卷姓名的游戏逻辑。孙孝胥署名&ldo;飘花令主&rdo;所写的《七海惊雷》之中，无论是轮空（欧阳昆仑）、裘攸（欧阳秋）、材平材庸（施品才、康用才）乃至跨儿（子越）……几乎无不是玩弄同样一个命名规则。再就孙小六亲历的过往来说，至少装扮成&ldo;面具爷爷&rdo;的李绶武以及&ldo;里根爷爷&rdo;的孙孝胥都曾经告诫过他：彭师父打他的时候不许逃、不许挡、更不能回手，因为无论彭师父怎么收拾他，&ldo;都是为他好&rdo;。由此可见，这些老家伙和彭师父并非陌路，甚至还有相当程度的过从和了解。既然如此，不明白岳子鹏即彭子越、彭子越即岳子鹏，就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ldo;岳子鹏不就是彭子越吗？&rdo;我脱口问了一句。

厅中当下又爆起一片哄闹。孙孝胥仍摆着手，还摇起头来，连声狐疑道：老彭？老彭？&ldo;汪勋如则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三字与那三字，纯属巧合而已。&rdo;钱静农也像是大吃一惊，蓦地站起身，转脸对魏谊正道：&ldo;早在万老升天之前十多年，江湖上早有传言，那义盖天龙纹强项岳子鹏已经发痧物故了。&rdo;魏谊正一张圆脸上的五官也蹙攒绞皱，一失神，两只筷子&ldo;叮叮铃&rdo;落了地。赵太初那厢&ldo;哇吼&rdo;一声暴喝，唇一张，脖一仰，口中豁地向天喷出个枣核儿大小的白丸，白丸甫落，已被他摘帽扑个正着。

&ldo;彭师父亲口告诉我的，他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就是岳子鹏，可没有谁会到处咋呼。&rdo;我昂声辩道，&ldo;他还说他们这一辈儿的人物，都有几个串东串西的名字，没什么稀罕的。&rdo;

&ldo;一派唬弄小孩子的话！乃是我常说的&lso;信，以为真&rso;之理。&rdo;魏谊正一边就地板上拾起筷子，一边道，&ldo;你一旦信了，便自然以之为真。试想，既然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岳子鹏，还有谁会到处咋呼呢？&rdo;

一直缄口不言的李绶武这时清了清嗓子，道：&ldo;你彭师父怎么会同你说这些呢？除非是你先开口咋呼了，他才不得不拿这话唬弄你。如此万流归宗，还得回到你老弟身上问一句：你又如何得知这岳子鹏、彭子越竟是一人呢？&rdo;

大约我是不自觉地往赵太初那厢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答腔，李绶武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手中放大镜重重地往桌上一砸，道：&ldo;是也！是也！知机子，此其时也‐‐我看红莲那孩子早就另有解悟，比起咱们这些负书恃才、睨人傲物之辈，小丫头确乎洞烛机先。你就别再迁延推托，且将那字谜交出来罢。倘若彭子越就是岳子鹏，他必然有些交代的。&rdo;

&ldo;不不不！&rdo;赵太初偏将毛线帽覆按于掌下膝头，抗道，&ldo;岳子鹏既然早已谢世，焉能&lso;知&rso;什么&lso;情&rso;？这里头没有个剔透的讲法儿，我便要将此纸留待&lso;己卯之约&rso;才肯揭露。&rdo;

李绶武仍旧微笑着，道：&ldo;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各位都是见证，我若是给知机子一个说法儿，他便非交出那字谜不可了，是么？&rdo;

众人登时齐声唱了个喏。赵太初百般无奈，十分不情愿地把毛线帽抖开，已经被嚼成白丸的纸片恰恰落于桌面，他抢忙再伸手按住。如此桌面上的情状便犹如李绶武、赵太初两人对赌‐‐一侧是支放大镜，一侧则是个字谜。李绶武不慌不忙地转脸朝魏谊正道：&ldo;尊府上那一部《无量寿功》练到极高明处，身手如何？&rdo;

魏谊正似未提防李绶武竟有此一问，迟疑了片刻，才道：&ldo;我吃不了那个苦，才学了个&lso;念起三焦&rso;，便把肚皮撑大了。此上第二层&lso;气回五行&rso;、第三层&lso;川流七坎&rso;、第四层&lso;鹏抟九霄&rso;，要到第五层&lso;云合百岳&rso;，才算登峰造极，可以纵意驭气、变化形躯‐‐这些，你不都已经秉笔入书、载之《总谱》了么，怎么还明知故问呢？&rdo;

&ldo;徒我一人之言不足为凭，正须各位老兄弟旁证旁证。&rdo;说时，李绶武又转向孙孝胥问道：&ldo;老彭的《无量寿功》练到第几层上了？&rdo;

&ldo;这个么‐‐&rdo;孙孝胥眨眨眼，努力吸了两口气，道，&ldo;照他给小六调气理脉的功法看来，应该在&lso;鹏抟九霄&rso;之上，可他一向不露，仍然是莫测高深。&rdo;

李绶武点点头，道：&ldo;孝胥所见，与我略同‐‐&rdo;

&ldo;这就是你的不是了。&rdo;赵太初挪出一只手，抓起毛线帽往顶上扣了，扶扶正，截道：&ldo;方才说过，岳子鹏早就死了。哑巢父先得证之未死，才好说岳子鹏、彭子越实为一人，为能硬说岳子鹏、彭子越便是一人，如此则岳子鹏当然还活着。&rdo;

李绶武仿佛就在等他这一问，登时接道：&ldo;妙哉问！其实我亦不知岳子鹏生死原委；不过适才正是知机子你考较了大春&lso;知情&rso;二字的出处，才让我豁然贯通的。&rdo;说时寿眉一扬，径自向汪勋如道：&ldo;《法言》卷十三是此书终章，题曰《孝至》，此书始乎《学行》、终乎《孝至》，是个归本人伦的宗旨。痴扁鹊以&lso;知情天地&rso;的&lso;天地&rso;为&lso;天地会&rso;之影射，确是别出心裁。因为&lso;知情天地&rso;的上文是有人问道：&lso;力有扛洪鼎、揭华旗，智德亦有之乎？&rso;扬雄的答复是：&lso;百人矣！德谐顽嚣、让万国，知情天地，形不测百人乎。&rso;原文之义如何且不去说它，要之在万老用&lso;知情&rso;一词，是伏下了他老人家自己的意思。&rdo;

&ldo;不错不错。&rdo;汪勋如朝李绶武一瞪眼，道，&ldo;&lso;扛洪鼎、揭华旗&rso;，是有人撑了洪门的腰，却打着政府旗号，若问这样的人智德如何，不过是百人便能敌之‐‐岂非万老生前便已洞见：日后得福要号召一百单八将抵拒洪英，光复老漕帮基业？&rdo;

&ldo;&lso;德谐顽嚣、让万国&rso;这两句么‐‐&rdo;钱静农这时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道，&ldo;所指的自然就是那舜、禹禅让之道了‐‐换言之，老漕帮领事之主，须以&lso;传贤不传子&rso;思之。固然万熙非万老血胤，名义上还是子嗣，倘若深玩这&lso;让万国&rso;三字，更知万老有意另觅统帮摄众之人了。&rdo;

&ldo;你们说了半天，还没讲出个岳子鹏的所以然来。&rdo;赵太初一面说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双手环胸，桌上白丸纸片赫然失了掩翳。

&ldo;勋如既然对《法言》熟极而流，何不将&lso;形不测百人乎&rso;的注子一并说了？&rdo;李绶武说时瞥了眼那白丸，似乎是在示意：若是说了，字谜便尽可拿去。

汪勋如的一对大板牙将下唇咬了又咬，侧脸歪头又瞧了瞧孙孝胥和魏谊正，过了约莫几吐息的辰光，猛然间探出一手，把桌上白丸拿捏在掌，纵声长笑一阵，顺势向李绶武抱个明字拳，道：&ldo;佩服佩服！&rdo;接着又转向赵太初，笑道，&ldo;知机子死了鸭子‐‐嘴硬。他明明能背得出李轨的注子，却赖皮不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