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执掌尊礼法过后,吴潼天神破天荒地虚邀我到他那棵本命梧桐树底下吃酒。我略矜持了矜持,于是欣然同他一起前往。
不消片刻,他便在枝繁叶茂的树荫下摆了张做工还算精致的黄花梨木方桌,并着配了两把红木无靠的圆形椅子。
另桌央之间置着一盏七色琉璃灯檠,上头爇着一支长明烛,彼时光华灼灼、焰火辉辉,映得周遭恍如白昼。
我正襟危坐,手不舍物地再三把玩着方才在琅琊洞中他交予我的晶白明玉,仔细摩挲惜爱,庆幸之余不免又添了几分忐忑。
此玉名曰&ldo;仙执令&rdo;,本是我青城历代仙执传接之信物,乃由乐游山天生玉石镌铸而成,通体莹白圆润,围圆三寸许。圆内雕着一条张口吐芯子的蜷盘业龙,其目灵动其形乖柔,极之栩栩如生。
我伈伈睍睍地觑着另一壁厢正端坐吃酒的吴潼天神,忍不住脱口而道:&ldo;这一枚&lso;仙执令&rso;据娘亲所言,因某些疏虞早已是在前几任仙执手上失了踪迹,竟不知天神您是如何得来的?&rdo;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心如止水地回了一句:&ldo;举手之劳而已,不足道哉。&rdo;
须知我偏有个打破砂锅璺到底的癖性,他益发的藏着掖着不肯据实相告,我偏不能教他遂愿。
我整衣端肃,低声笑出了声:&ldo;白兮常听娘亲、阿爹说起,道得吴潼天神着实是个耸壑昂霄,顶天立地的神仙,何以今儿个这般的与我藏头露尾,瞻前顾后的不成模样?&rdo;
他轻飘飘地挑了挑眉角,甚是慵懒地说道:&ldo;激将法对我没有用。&rdo;说讫,径向我投来一壶冷酒。
我拔了掩塞垂头丧气地灌了几口酒液,暗暗却又盘算着如何才能使他和盘托出。
不期玉液流淌入腹,我垂目仔细咂摸,只觉酒香馥郁、唇齿留香,恨不能当场浮三大白。
娘亲曾说我是天垠地荒里最好养活的神仙,有酒方可,整日里吃的是酕醄大醉不能醒。岂止节衣节食,她亦权当没有了我这不孝之女。
吴潼天神最是叵耐饭吃酒之际有人在其旁聒噪,食不言寝不语为之道途。我因着此顾虑先时还暂隐匿着心思一心吃酒,筹谋着待吃到尽兴之处再做打算,孰料后来酒兴见势而长,渐渐吃得忘乎所以,更不知最后是如何回到寝房的。
第五十四章我有一个好妹妹
第五十四章我有一个好妹妹凤帝与凤翌回凤族的翌日,我与白盏在碧药谷央娘亲的衣冠冢旁边竖好了阿爹的坟茔,并着两人又是抱头痛哭一场。念芷领着凤族老幺小止代替凤族上下行了祭拜,此乃人功道理常情礼法,委实该当酌情行之。
后来念芷告诉我,她爹凤天那日早已算出我阿爹命之危殆,是以彼时见我孑身一人回了青城,便也心知肚明,只是不忍心再往我伤口上撒盐,权作罔知罢了。
我当然洞悉凤帝的良苦用心,自他亲御我青城以来,整日里不是同我谈风赏月宽慰我心怀解我伤情,就是拉着我品茗尝酒期我借酒消愁,颇是难为了他这堂堂一族帝君。
是时碧药谷中紫色铺天盖地,馥郁香气弥满了一壁凹谷,我哭功尚是才疏学浅,忒是不济,待哭够个把个时辰只觉筋疲力乏天旋地转。
白盏见我无任哭力,方在其旁哽咽劝说:&ldo;小……主,你整整一天没有用过膳食,不若我先扶你回去歇息吧。&rdo;
我抬手揉了揉她的绿云,劝慰道:&ldo;我知你心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娘亲与阿爹,却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rdo;顿了顿,又无限哀伤地悲戚道:&ldo;好白盏,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娘亲与阿爹了。&rdo;
说着,泪雨纷纷坠落,恰如滂沱大雨不歇。
她挪着双膝靠过来,紧紧地将我抱住,哭得很厉害地一遍遍说着:&ldo;小主,你还有我,你还有白盏。你还有白盏,白盏永远是你的亲人。&rdo;
你还有白盏,白盏永远是你的亲人。
我心如刀绞,本以为椿萱俱丧之痛已是惨绝,而今后眷族无亲身无可倚,不成想,白盏在这遥夜沉沉里很及时地予我一缕温情,这温情,足将融化冰川寒地。我甚为悲恸地将双目掩在她的左肩之上,一行热泪瞬时浸透了她的素缟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