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侍女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就在江缨与贺重锦要上马车离开高府时,带着斗笠的钱晓莲奔了出来,竟是改了主意:“我答应这件事,事成之后,你们当真能给我解药?”贺重锦与江缨对视了一眼后,他答道:“当真。”“好。”钱晓莲环顾四周,发觉无人,压低了声音,“三日之后,宝缨楼见。”近些日子,贺重锦与江缨一直在梅园,他三日前给殷姑姑休了沐,今日是最后一日。殷姑姑想回去见见自己许久不见的女儿采莲。她在街市上买了采莲一篮子爱吃的樱桃,翻墙进入候府后,褪去黑衣,穿上了寻常妇人的打扮,手里提了一篮子采莲一向爱吃的樱桃。采莲刚从萧景棠的房间里出来,殷姑姑赶紧走到她身边:“采莲。”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采莲转头看去,嘴唇动了动,这才叫出了口:“娘?”她左右看了看,然后连忙将殷姑姑拉到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现在整个侯府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就这么光明正大回来,被人发现怎么办?”“别担心娘,萧涣已被幽禁,娘回到侯府也是迟早的事了。”殷姑姑的眼睛湿润了一瞬,随即恢复常态,亲切笑道:“你这孩子,许久不见又瘦了,娘走是不是嘱咐过你,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别亏了自己。”采莲移开目光,默不作声。殷姑姑心底一疼,将那一篮子新鲜樱桃塞进采莲的手里:“这些你拿着,下次娘回来,再给你带些。”“下一次?上一次,娘也和我说过相同的话,我可是足足等了两年。”采莲说道,“不过,就算娘没去贺府照料贺公子,留在侯府也要随时跟从侯爷左右,未见得能抽身陪我。”殷姑姑知道,自家女儿就是嘴硬心软。当年自己去了贺府,萧景棠身边没有心腹在侧,她这个只有还五岁的女儿,答应了萧景棠拜师学武,代替殷姑姑成为了他身边的暗卫,甚至还自我学习的易容。她偶然想起了贺重锦说的话,希望所有人都平安。做暗卫多年,殷姑姑早已习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如果能和采莲做一对寻常的母女,该是什么样?在梅园的这段日子,殷姑姑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些,心中竟开始期待了些许,所以才买了樱桃,回来探望女儿。“樱桃我收下了。”采莲将一篮子樱桃跨在了胳膊上,语气也软了下来,“天色不早了,娘早些回去保护贺公子吧,我还要外出完成侯爷给我的要事。”“好,好,娘就先走了。”出了侯府,殷姑姑的心里就涌上一阵暖意,不仅是今日,以后她会有更多的机会来探望采莲。走在街市上,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哨声,殷姑姑立马警觉地皱起眉头。虽然哨声夹杂在街上的喧嚣声之中,可身为暗卫的她却听得异常清楚尤其,这哨子还是殷姑姑当年亲手交给采莲的,说只要遇到危险,就吹响这个哨子来警示她。联想到方才采莲说要执行什么要事,难道遇到了危险!?顾不得别的,殷姑姑连忙循着哨声而去。另一边,舞阳侯府。被幽禁在园中的萧涣坐在那里自己与自己对弈下棋。斟酌了许久,手执起一颗黑子吞掉了一个一颗白子,棋局这才有了些许转机。“倘若除掉鬼手铁镖,先断贺重锦一臂,再逐一对付其他人,我就还有转圜的机会。”萧涣眸光阴暗幽深,继续道,“贺重锦,萧景棠,你们欠我的,我会让你们用候位和命加倍偿还。”贺重锦独自来到宝缨楼的雅间内。钱晓莲正弹着一柄琴,他偶然间记得高烨酷爱声乐,所以不通音律的她,自然费尽心思去学习琴音。只是,她弹得难以入耳罢了。“贺大公子来了。”贺重锦一笑:“钱姨娘,我来赴约。”钱晓莲闻声停下波动琴弦的手,倒是意外:“去钱府拿东西还要你贺府大公子亲自上阵?”“”贺重锦道,“钱姨娘未免太多嘴了些,不想要解药了吗?”“当然要。”说完,钱晓莲给了身边侍女一个眼色,侍女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钱府家丁的衣物丢给贺重锦。“今晚,父亲要带一批家丁去上门讨债,你借机混在其中,就随他们回钱府吧。”贺重锦接过衣,看着钱晓莲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却是笑道:“事成后,我会将解药留在钱府,钱姨娘,这笔交易,望我们合作愉快。”正准备要离开时,身后的钱晓莲突然道:“贺大公子,江缨已经不是江府嫡女了,江家再无分文,改变不了你在贺府的困境,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顿住脚步,贺重锦缓缓道:“我帮她从不图谋什么。”“不图?”钱晓莲不禁有些好笑,“难道只是因为男女之情?”钱晓莲想,江缨生得虽然也美,但若是倾国倾城,绝色佳人,还是远远比不上的,更何况,抛开身份不谈,论起样貌,贺重锦与江缨,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半晌,她听见贺重锦又说:“男女之情只是其次,我帮缨缨,更多的是身为夫君的责任。”说完,贺重锦离开了雅间。曾经因为一个责任二字,贺重锦失去太多太多,现在这两个字,他无论如何都会记得。江缨在梅园里等了一个上午。昨晚,贺重锦告诉她,殷姑姑会去宝缨楼赴约,让她安心地等着殷姑姑把配方带回来,而他今天则准备去街市上买一些上好的笔墨纸砚回来,再去李府一趟,向李尚书和李浊清道谢。由于自家娘亲说自己的字丑,江缨就翻出贺重锦的以往的那些字迹,感叹它隽秀漂亮的同时,不由得自愧不如。从小到大,江老爷和江夫人只教了她一些闺阁女子的礼仪,但在针织女红和书法字画方面,向来都纵着她。于是,江缨找来另一张宣纸,压在贺重锦的字迹上,一点一点练习着。一个时辰后,房门突然推开,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子,看衣着服饰,一身黑衣,干练利落。江缨吓了一跳,毛笔在纸张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笔迹。“来人!抓刺客!”“刺客?”女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拱手行了一礼,“见过贺少夫人,属下采莲,是殷姑姑之女。”殷姑姑的女儿?“听说我娘受了重伤,就立马赶了过来,只是我在梅园没见到引路的侍女,便挨门挨户地找,无意中冒犯了贺少夫人,还请见谅。”“你说什么?”江缨追问道,“殷姑姑受伤了?何时的事?”“昨日有人刻意偷了用我与娘的通信的哨笛,引我娘来到一处无人的巷口动手。”采莲说着,攥紧拳头,“好在我娘武功高强,捡回一条命,公子没能瞒过我,所以少夫人,你怎么了?”“采莲。”江缨声音有些颤抖,墨笔与宣纸相抵,晕染出一大片墨,“贺重锦不止瞒了你,他也同样,瞒了我”若殷姑姑受了重伤,不能去钱府偷秘方,那么今日去钱府偷秘方的人,就是贺重锦。夜幕降临,钱府一片寂静,只有侍女与家丁走步之声。府门打开,钱三盛横着眉,领着一大群持着长刀,家丁大步流星地回了府,那样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群土匪出了山。“老爷。”老管家忙着迎了上来,“你可终于回来了,万一推得迟些,闹到官府可就不好了。”“闹到官府又如何?”钱三盛一边疾步走着,一边道,“在汴阳城做生意,谁不唯利是图,我手底下万不能有如像张掌柜这般顽固死板之人,还妄想独占钱府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