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金人一走,他就脱下帝袍,除去帝号,既不在正殿办公,也不自称朕,还迎回早年被赵佶赶出皇宫的元祐皇后孟氏使其入住居延福宫,垂帘听政。
可以这样说,张邦昌不是奸臣,也不是叛臣。
他探听到了赵构躲在济州的消息,马上派人把御玺奉上,恭恭敬敬地请赵构回东京继承皇位。
赵构的回答是:称帝可以,回东京就免了。
靖康二年(1127年)四月二十一日,赵构册封张邦昌为郡王,自己从济州出发,没去东京,而是去往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市)。
刘浩的前军已从曹州(今山东菏泽县)进驻广济军定陶县(今山东定陶县),接到赵构的命令:原元帅府所属五军重新编组,张俊任中军统制,刘浩任中军副统制,五军迅速集结,向应天府靠拢。
显然,赵构是把登基地点选定在了南京应天府。
选在这儿登基有什么用意吗?
有的。赵构认为:这儿原为宋州,太祖赵匡胤称帝前曾在这儿做过后周的归德节度使,宋朝的国号就因宋州而来,在这儿登基,意味着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而真实的情况是:他已被金人吓破了胆,万万不敢再踏入东京半步。
五月初一,二十一岁的赵构如愿以偿地在南京应天府举行登基仪式,拜天地,登帝位。改元建炎,遥尊被俘的赵恒为孝慈渊圣皇帝,大赦天下。史称&ldo;建炎再造&rdo;,或称&ldo;建炎中兴&rdo;。
不过,赵构根本不配称什么&ldo;中兴之主&rdo;,他不但不可与光武帝刘秀同日而语,与&ldo;借尸还魂&rdo;建立后唐的李克用父子相比,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自古以来的中兴之主和开国之君没有不披坚执锐、亲冒矢石,驰骋战场的,就拿宋太祖赵匡胤来说,早年也是数次在死人堆里爬出来才打下了这大宋天下。而赵构依靠祖辈积累,既用不着像南明朱由榔那样担心自己的叔伯兄弟争皇位,也没遇上类似李自成、张献忠这样强劲的造反派,反倒有一大群忠心报国的良将,算得上是一个运气超好的皇帝。
即位之初,朝廷里的班子成员草创,赵构首先重用在逃跑路上结下了深厚感情的黄潜善和汪伯彦,拜黄潜善为中书侍郎,汪伯彦为同知枢密院事,另外也起用了在百姓中呼声很高的李纲,封其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位居群臣之首。
李纲,字伯纪,祖籍邵武,性情刚猛,铁骨铮铮,疾恶如仇。
金人第一次南下,他曾提出&ldo;御戎五策&rdo;,多次反对朝廷和金人议和,高呼道:&ldo;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rdo;
金人第二次南下,宰执均主张迁都以避敌锋。李纲说:&ldo;天下城池,莫有如都城之坚固,而且都城是宗庙社稷、百官万民依存之所,怎么可以弃之而逃?今日之计,只有整饬军马,固结民心,坚守待援。&rdo;并自告奋勇道:&ldo;陛下不以臣庸懦的话,请将军队交给我,我愿以死相报。&rdo;(&ldo;天下城池,岂有如都城者,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何之?&rdo;&ldo;今日之计,当整饬军马,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rdo;&ldo;陛下不以臣庸懦,傥使治兵,愿以死报。&rdo;)
从此,朝野都知道李纲是个锐意进取的主战派,一提出李纲,忠义之士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
然而中丞颜岐却生怕起用李纲为相会激怒金人,在赵构耳朵边嘀咕说:&ldo;张邦昌既然深得金人喜欢,虽然他已官列三公、位居郡王,我觉得可以继续升他为同平章事,加强对他的礼遇程度;李纲素为金人厌恶,就不应该起用他为相了。&rdo;(&ldo;张邦昌为金人所喜,虽已为三公、郡王,宜更加同平章事,增重其礼;李纲为金人所恶,虽已命相,宜及其未至罢之。&rdo;)
赵构默然不语,半晌,才幽幽地说了一句:&ldo;按你说的,我登上帝位,恐怕也不是金人所乐意看到的,我是不是也应该退位?&rdo;(&ldo;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所喜。&rdo;)颜岐登时语塞。
新官上任三把火,李纲向赵构开门见山地说:&ldo;昔日唐明皇准备起用姚崇为相,姚崇有十事要说,这十事件件针砭时弊。今日我也准备有十事奏于陛下,陛下如果觉得可以推行,请批准施行;如果不能推行,请恕我不能接受宰相的职位。&rdo;(&ldo;昔唐明皇欲相姚崇,崇以十事要说,皆中一时之病。今臣亦以十事仰干天听,陛下度其可行者,赐之施行,臣乃敢受命。&rdo;)
然后提出了关于议国事、议巡幸、议赦令、议僣逆、议战守等十件当务之急的大事。指出在黄河沿线的防线既失的情况下,欲战而不足,欲和而不可,只能先自治,以守为策,先守而后战,战胜之后再议和。
可以说,在这&ldo;十事&rdo;的应对策略上,充分显示出了李纲高超的政治目光和政治才能。朱熹也因此在《朱子语类》中由衷赞道:&ldo;当年南京初建,朝廷全无纪纲,直到李纲来了,着力整顿,才略成规模。&rdo;(&ldo;方南京建国时,全无纪纲。自李公入来,整顿一番,方略成个朝廷模样!&rdo;)
此外李纲还力荐宗泽任东京留守兼开封府尹,负责守卫京城;推荐张所任河北西路招抚使收复河北沦陷的州县。
对于李纲提出的这一系列政策措施,赵构表面上大加赞赏,暗地里却和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积极地策划着向南遁逃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