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有个火盆,里面还烧着纸,黑灰色的烟不断飞扬,灰尘在灯光里罩上一层暗沉的金色。
门楣都被白布装饰起来,有种惨烈的悲凉感。
到了门口,看见村长和霍洋。
打了个招呼进了门,康念和江清宁先对着黑白的相片和满桌子菊花鞠了一躬。
男人目光无神的瘫坐在地上,一只胳膊搭在供桌上,两天的功夫,人就消瘦了很多。
康念走近他一点,人把月光挡住。
男人微微抬了抬头,看着她,目光却没有焦点。
他的脸色很差,蜡黄蜡黄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白布,白布的一头还缠在胳膊上。
他胡子拉碴,眉头微微皱着,嘴巴也有些干裂。
康念对着他,蹲下来,没说安慰的话。
人都没了,安慰能管什么用?
安慰是二次伤害。
男人的目光跟着她移动,看了好一会儿,疲惫的闭了闭眼。
三五秒后,再睁开。
他嗓音发哑,嘴里念叨着,没了,都没了。
康念低下头,想去摸相机,手在机器上停留片刻,又移开。
这会是张好照片,可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是个摄影师,但她得讲人道主义。
最终她陪着这个男人坐在地上,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好像这样能对男人的悲伤感同身受一些。
连同男人的婆娘一起死去的,还有他三个月大的孩子。
男人摇着头,不停的说没了,都没了。
康念顿了顿,忽然说:“活着就还有希望。”
男人看看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
康念看着,弄不懂他眼神的含义,却也不再辩驳。
他是个不容易的男人,前半辈子还算光辉,谁知道好人会没好报?
老天爷带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独独把他留在这个世界上。
出事的那天晚上,康念听见村长同霍洋讲话。
说起这个男人的经历,每个人都止不住的可惜。
原来他真的是个军人。
曾经是。
村长敞开了话匣子,这些话堵在他心口窝不吐不快,一股脑说出来,像是在为男人,向老天爷鸣不平。
他点了烟斗,抽一口,吐出大片的白烟,说,男人出生那年,村子发生了滑坡灾害,他的爹就这么走了。
男人上四年级,学校却“垮了”,没了老师,男人只能辍学。
后来镇里给了两个名额,可以免费供应村里两个娃娃念书,村长选了他和另一个男娃,男人在几十个学生中脱颖而出,顺利的考上了初中。
另一个娃娃呢?就回到了村里种地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