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听了,快连茶杯都端不动了,一时愣住没说出话来。皇上让他今年不用替太后察看适龄的哥儿,这也罢了,然而,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这样郑重其事地拜托叔母给他说媒?!还说极需打消对方云游不婚的想法,多加劝导成婚后会有愉快的生活?!
那人竟然能对后位都不动心?!假的吧?但他的皇帝侄子登基六年,什么人没见过,后宫多少个哥儿,各种类型都有,要说皇帝侄子不经事、以致于被人玩弄在手心里也太扯了。
而且,这还是皇帝侄子第一次有求于他,往年给太后相看哥儿,皇帝侄子还推拒过呢,可曾见到对什么哥儿这般上心过?
老王妃这便答应了下来。而晋阳王在一旁听到,也稍稍放心。
皇帝还有立后的想法,应该是,身体可能没毛病,还有生子的想法,不用选人过继吧?
宣恒毅这边的事情办完,扶着老王妃前往酒席,却听到梅园那边像是死一般的寂静。老王妃也奇怪了,宴会还没正式开始,梅园那边明明是哥儿们聚集玩闹的地方,怎么会这般寂静?
老王妃移步去看,宣恒毅也一同跟上。
梅园里,刚刚还在暖房里的庄子竹此刻站在亭子之下,带有毛球的淡紫色雪披,现在则换成了一件非常厚重的纯黑色游龙暗纹大氅,要不是大氅有着袖子,庄子竹这身,看着就像是直接把厚厚的棉被盖在了身上,宽大不堪,一点都不合身。
然而宣恒毅看着很是满意。
纯黑色的大氅衬得庄子竹的脸肌肤胜雪,特别是庄子竹此刻表情严肃,眉宇之间英气逼人,游龙暗纹的大氅更显气势。重点是,暖和。李顺值得奖赏,能成功劝说庄子竹能把这棉被——呃,大氅盖在身上。
宣恒毅不知道的是,李顺劝说成功,还得借宣恒毅那暴君的名头。那时宣恒毅没与庄子竹走近聊天,见到之后直接探望祖母离开,李顺就气喘呼呼地抱着这件放在马车上备着的大氅过来,一进暖房就给庄子竹跪了,把暖房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李顺当时双手捧着大氅,恳切地说道:“庄大人自萧国而来,不知京城大雪中容易染上风寒。主子刚才一见,脸色愠怒,马上命奴才把这大氅带给庄大人。请庄大人务必穿上,以消怒气。”
刘礼泉他们没见过李顺,只认得出李顺穿得是宫里的服饰,就好奇地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庄子竹抢答了,让墨书把他本来的雪披收起啦,穿上里大氅。穿上以后,大氅厚重非常,十分暖和,只是体型有些偏大了,一低头就能闻到大氅带着的味儿,像是被太阳晒过之后的味道,清新好闻。
闻着似乎有宣恒毅独有的阳刚气味。
此时霍可清的春梅来请,这边梁雅意的妆早就上好了,庄子竹他们便决定到梅园里去。穿着宣恒毅或许穿过的大氅,庄子竹有几分羞赧,不过国君对臣子一番心意,外面风雪渐起,那便继续穿着吧。
出了暖房,在雪色的反射之下,刘礼泉看到大氅上的游龙暗纹,不禁起了一个猜测。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能带宫人出宫跟随伺候的,必然是宫里的主子。而宫里的主子,除了太后、妃嫔等后宫,不就剩下了刚刚才露面过的皇上了吗!
刘礼泉思考着,一时忘了跟上,见庄子竹他们走远了,连忙快步前去。刚进梅园,就听见一个哥儿的一声不怀好意的呼喝:“等下!庄公子怎么能没行礼就坐呢?你从萧国来不清楚,这位霍乡君可是四品乡君,是安平长公主的孙儿,庄公子应该先行礼呀!”
终于投降的庄子竹兴致高昂,五王子庄子松却连喝茶都喝不动了,望着进城的敌国将士们进入皇宫,一张包子脸皱了起来,叹气道:“哥哥,我们把皇宫都送给别人了,虽然不送就会有全城百姓跟着一起饿死。但是如果父皇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
庄子竹“嗤”了一声笑了出来:“父皇都迁都了,那里怎么会是皇宫呢?这座城也不是皇城,现在只是被章国占了去的普通城池罢了。”
“该不会是父皇知道皇城迟早被夺,才迁都的吧?”五王子庄子松说罢,又担忧道:“不知道父皇怎么样了,父皇会把我们赎回去吗?要是章国用我们来威胁父皇,我们要自刎的吧!不如现在先自刎了?”
庄子竹很是被庄子松的想法惊呆了一下,一滴墨汁不小心点在画中央,墨汁晕染开来,把将军座下的战马弄糊了。庄子竹给污点加了马鞍挽救,停了笔,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六弟不是也被抓了吗?没见他们用六弟来威胁我们,五弟不用担心。”
此时,一把浑厚的嗓音从问天楼的楼梯之下传进来:“三王子所言甚是,我们章国的军队足够强大,不需要用皇室宗亲来要挟别人投降。”
伴随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之前进城那位普通将领登上问天楼来。问天楼边云朵舒展,清风徐来,发带飘动。庄子竹正背向着他,举笔作画,姿态随意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