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笑川这几天忙得是头都难得抬起来一次,他端了咖啡喝了一口,继续看财务报表,翻完最后一页,他狠狠地一捏眉心,唇边没有半分笑意。
财务报表上看似没有问题,因为有问题的部分都直接被推给了周前和钱启明,反正财政的问题都是那两匹害群之马导致的,其他的三公开支经费也过大‐‐还是前任留下的烂摊子。
连城看到姜笑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诧异,姜笑川的眼圈几乎黑成了熊猫,看上去竟然带着些滑稽。
一看到连城那表情,姜笑川就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是惨不忍睹,他将连城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请魏来给他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坐下来,&ldo;最近因为审查的事情忙坏了。&rdo;
连城也知道他的辛苦,将自己手边的茶推给了姜笑川,&ldo;这茶还是姜市长你喝吧,连某对此也很抱歉……可是……&rdo;
各有各的苦衷。
姜笑川不是不能理解的。
连城将那茶杯推到姜笑川的面前,姜笑川伸出手去,恰好触到温热的茶杯边沿,这温度,不冷不热刚合适。
&ldo;我知道连副处有自己的苦衷,想必你那边的工作也进行得很困难吧。&rdo;
只要一想起连城的电话被窃听的那件事,姜笑川就有一种深重的危机感,那些深藏着的毒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被完全铲除掉。这些危险一日不除,他们就一日陷在危险之中。
这个时候的连城和姜笑川其实是同病相怜,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再谈话的时候倒是少了很多公式化的繁琐程序。
连城十指交叉在一起,交叠了双腿,一身蓝黑相间的竖条纹杠衬衣更显得他清瘦,颜色较浅的藏蓝色领带配着姜笑川觉得有些熟悉的金色领带夹,在英明和睿智之外更为他增添了难得的沉稳和风雅气度,一个人很容易长得好看,可是却很难有一份征服全场的气质。
然而连城却恰恰是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
不过太过完美反而不真实。
&ldo;你的压力可能比我还要大一些,&rdo;连城摇了摇头,&ldo;看姜市长这个表情,财务报表的事情他们恐怕已经抹平了,周前那里对财政这方面了解得不多,毕竟财政这边主要是钱启明在负责,这份报表眼看出问题来,估计只有找钱启明了。&rdo;
可是钱启明似乎这两天才刚刚从滇河边境回国,还在押解之中,要回来估计还要一段时间。&ldo;报表的事情难道就这样算了吗?&rdo;
&ldo;留着吧,总有机会用上的。&rdo;连城拿起那报表看了一眼,接着就直接放下了。
他今天特意打着视察工作的旗号来姜笑川的办公室其实是为了说另外一件事。
&ldo;现在中纪委那边的情况有些复杂,正如你想象的那样,中纪委也的的确确出了害群之马,而且现在是这些人在暗,我在明。很危险,你的情况很特殊,我们给你加了特殊的保密级别,除了我、章书记、还有薛延,以及组织内部单独的几个可信的人知道你的事情,所以就算我们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你的信息也不会暴露出去。&rdo;
连城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淡,仿佛说的不是危机四伏,而是风平浪静。
&ldo;可是你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现在你要相信自己心中的信仰,慢慢地走,慢慢走,就算哪天跌倒也要爬起来。中纪委每年都要走掉一些人,负责你这颗钉子的人消失了,你这颗钉子就隐藏起来,等待着合适的机会,最后出手的时候才真的是一击毙命。在某些问题上,上面决定允许你灵活处理。&rdo;
一击毙命,灵活处理。
这个灵活,到底能够灵活到哪里呢?这就要看姜笑川自己的理解力和控制力了。
姜笑川心中某种预感越来越强烈,那种极度不安的躁动……
姜笑川是连城的一颗钉子,深深地扎进成州这块板子上,窥视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不过不知道连城什么时候将这颗钉子拔起来‐‐那个时候姜笑川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会好好地活着,还是干脆就那样死在了残酷的官场上。
连城过来,说的话不少,可是姜笑川记住了的没几句,他只是接到了一份机密的文件,签了字之后还还给了连城。
连城不好在他的办公室待多久,姜笑川一签完了字,他带着文件立刻就离开,今天的经济审查才刚刚开始。
姜笑川忙了一个下午,终于忙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有闲情逸致喝水。
连城在终究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带走,来的时候纪委的队伍是什么样,走的时候也是什么样,没有查到任何信息。
他目送连城消失在市政府大门的门口,不想回头看自己手下那些部门人员暗慡的表情,他只是很快地收拾了东西回了家。
容少白半夜给他打电话,说计划开始了,姜笑川那太阳穴一下就突突地跳了起来,睡意全无。
大半夜地他从床上坐起来,听着容少白在电话那头悠闲自在的声音,流水清泉似的嗓音高低起伏之间还伴着那种银质金属和高档次器碰撞的轻响,不知道他是在切牛排还是正在喝咖啡。
&ldo;姜市长,我开始收网了,一会儿您收网的时候记得压着点速度,让我的渔夫能够撤退。&rdo;容少白说得很隐晦,可是大家都听得懂,他们道上的切口比这个更加复杂,不过容少白不想跟姜笑川这种正经人玩那种完全不一样的正经。
姜笑川按了台灯,从灯下抓起表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一点,这个时间还真是……挑得妙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