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城中,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虽然不能开工建房,但官府在慈幼局四周也划了许多荒地,供百姓们来开垦。
这些土地都是官府的,如果住在这里的人需要种植,也如村中一样,前三年开垦的荒地不收赋税,等三年后,再收缴三成产值。
这一日,崔恒下乡带头锄地,他常年锻炼,并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因此挥起锄头来也是有劲,锄锄深入土地一尺有余。许多围观百姓心中诧异,他们没想到崔大人看似文弱,下地干活倒是有把子力气。
一边在开垦土地,而另一边则在镌刻万民碑。
前来义务劳作的百姓们,看着自己的名字,一个个被篆刻在两米多高的青石碑上,不禁心潮澎湃。听大人说,现在还只刻了一半,等整个慈幼局竣工,再将大家的工时补上去。
想到百年、千年之后的人仍然能够通过那模糊的字迹来了解他们曾经的功绩,他们心中那种难以言表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崔恒锄完那块土,拿着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他只干了一会便觉浑身酸痛,那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劳作的百姓,他们难道不怕苦不怕累吗?
不,他们只是更加会忍受身上的伤痛罢了。
看着眼前这群穿着灰色、褐色短褐的百姓们,崔恒不禁神思远游。
他们的脸上满是辛勤劳作留下的痕迹,常年在炎热的太阳底下暴晒,十几岁的孩子,笑起来眼角竟然也生出了褶皱。
而年长些的就更不必说,满脸的风霜与疲惫,看上去比同龄的大臣们要老上十几二十岁。
崔恒突然想起那位问他:“你只在任三年,三年后我们又该怎么办?”的老伯,他的心中在这一刻才有了答案。
不止这个三年,他想要下个三年,下下个三年,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大宋能山河稳定,海晏河清!
他知道这很难,但任何困难的事情都需要有人率先迈出第一步。就算他不能完成,他的同僚,后辈,总会有人心含热血,前赴后继。
到了阳春三月,昭哥儿已经快七月,他的性子也越发活泼,崔家小小的房间已经关不住他了。
每逢阳光明媚的日子,姜蓉就得带他出来放放风。
见识过外面风景的昭哥儿,也愈发不好敷衍。
今儿崔恒下地干活,这可是新鲜事,姜蓉索性就带着昭哥儿来凑热闹。
见着崔恒,昭哥儿小手一指,随即欢快地上下挥舞,嘴里激动地哇呜哇呜,不知道他是想说些什么。
看见儿子和自己这样亲昵,崔恒面上冷峻,紧锁的眉头却慢慢松弛下来,嘴角隐隐上扬,姜蓉便知这人心中十分受用。
昭哥儿待崔恒热情,离不开崔恒倾注在他身上的心血。当下许多人讲究抱孙不抱子,每日回到家中能抽出闲暇时间逗一逗孩子,便已经算得上慈爱。
更别提像崔恒一样带着孩子睡觉,做换洗尿布这类的脏活。
“呀,昭哥儿还认得这是爹爹呀,咱儿子可真棒。”看儿子与崔恒亲近,姜蓉也不吃味,温声夸赞起儿子来。
崔恒伸手欲抱昭哥儿,随即想到自己满身泥污,便连忙将两臂张开,也童言童语地道:“爹身上脏,等回家再抱咱们昭哥儿。”
昭哥儿见爹不抱他,小嘴一抿,干嚎了几声。崔恒见状,绷着的脸也终于破防,抿唇轻笑一声后转身离去。
等姜蓉抱着他轻轻晃了晃,他立马变脸,转头扑在娘亲怀里笑得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