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田少武在石岗乡积累了三十年的威望,也被他给糟践了。
不单是可恶。
简直是该死。
不过,田少武的修行也算是老道,退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来,点上一支香烟,只抽了半截,便将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下来。
眼下,他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甚至可以说被逼到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将跌落深渊,且万劫不复。
最安全的策略只有蛰伏。
田少武还抱有一丝丝的希望,耿领导的抱恙修养,只不过是战略性后退,迟早有一天还会复出。
他必须坚持住。
否则的话,这边能不能靠得上尚且难说,那边被抛弃却必将成为定局。
……
高校放了寒假。
董立回到了家。
大坪村还是之前的老样子,一穷二白三破烂。
村民们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也谈不上能吃饱,更不知道什么叫吃好。
不过,董立依旧察觉到了村里的异样:人们对姜村长的敬重似乎不如从前了。
而姜村长看起来也不比从前那般威严,眉宇中隐隐地藏了些忧虑。
这种蹊跷,并不是他一个大学生该操心的,董立虽然有心报效家乡,可一个二年级的医学生,根本没有奉献自我的空间和机会。
就算去到村医务室,恐怕都会遭人嫌,村医的那一套,在医学教科书上根本就没有过只言片语的表述。
董立的家,也是一样的贫苦。
想那大前年的夏末,为了给他凑足前往省城的七块钱路费,他阿爸几乎求遍了整个村。
好在大学里一个学年有九个月会发下来十二块钱的生活补贴,在省城,也不难找到干家教的零工。
这个学期以来,又学会了如何测血型,托在医院实习的师兄师姐买了试剂,周日的时候在街上摆个测血型的小摊,一天下来,也能赚上个三五块钱。
如此,董立每个月都能给家里寄来十多块。
正是凭着董立每个月寄过来的这十多块钱,他们家一跃成为了大坪村的有钱人家。
董立回到家时,舅舅和舅妈两口子正在跟阿爸商谈着什么。
阿爸黑着一张脸,显然很不开心,而舅舅一脸求人的可怜模样,用屁股也能猜得出来,他们两口子是借钱来了。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家不都是靠立仔抠牙缝才剩下几个大子来的么……”
听阿爸这么说,显然是不打算借了,董立微笑着跟舅舅舅妈打了个招呼,扭头去到厨房帮阿妈做饭。
阿妈正在厨房里抹眼泪。
舅舅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右腿落下了残疾,在村里从来就没被人看得起过,好不容易从岗南村娶回来一个陈家人当老婆,可惜不单是个哑巴,还不受陈家人待见,在村里更是落下了笑柄。
但舅舅毕竟上是阿妈的同胞亲弟,手足相连于心,哪有亲姐不心疼亲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