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吩咐道,&ldo;让她进来吧。&rdo;
大殿后堂,由两个宫女搀扶着,走出一个人。
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她就像一段枯木。头发很长,花白纷乱,像鸟窝一样扣在脑子上,她的皮肤干瘪褶皱,就像大旱时候皲裂的土地。
她全身似乎都泛着一层斑斑锈迹。
她有多大年纪?
八十,六十,五十?
也许仅仅只有四十多岁,可是她已经全身枯槁,行将就木。
裴皇后慢慢走过来,她并不嫌弃这个枯木人的肮脏,皇后伸出她那双被香膏泡软的手,拉起了陌生女人的手,她轻声安抚着她,&ldo;别怕。今天让你出冷宫,不是要害你,只为了让你认一个人。&rdo;
然后,裴皇后把陌生女人慢慢牵到我娘跟前,柔声细语的说,&ldo;仔细看看她,认真的想想,你认识她吗?&rdo;
那个女人死人一样呆滞麻木的眼睛上下看着我娘,她的眼睛会活动,只有那里才能表现出,她还是一个活人。
周围死一样的静。
良久,那个女人轻微的摇头,就好像深秋干树枝上最后一片枯叶,在寒风中颤抖。
&ldo;不……不认……&rdo;
她颤动嘴唇说了一声。
那种声音极其难听,就像阴暗的墙角那些早已经干燥死去的苔藓。
皇后抬手,命人捧过来一个银盆子,一个热布巾。盆子中有热水,泛着一股浓重的药汁味道。那边有个宫人拿着布巾戳到我娘面前,我娘接了过去,蘸着银盆中的热药汁擦洗自己的脸。
这是什么状况?
如此的诡异,如此的莫名其妙,如此的接近噩梦。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我娘,末了,她擦干净自己的面颊,把布巾递给宫人,站起来,扭过脸,看着众人。
……
妈的妈,我的姥姥啊!
我娘脸上那个红色胎记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皮肤白皙,干净,眼睛明亮,眉青如黛,容颜中竟有几分崔碧城那种江南美人的风情。
天啊!
我死了吗?
也许只有我死了,才能进入一个如此荒谬的世界。
裴皇后并不惊讶,她又问了一声女人,&ldo;这样再看看,你知道她是谁吗?&rdo;
……
那边,有玉瓶滴水的声音,一滴,两滴,三四滴,好像过了一辈子。枯槁一般的女人不说话。
裴皇后又指着我说,&ldo;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当朝的皇长子,……&rdo;
&ldo;祈王承怡!&rdo;
啊!!‐‐
女人陡然发出野兽一般的惨叫,那感觉就好像是冤魂地狱中的修罗狱,畜生道饱受暴虐折磨而释放的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