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可拿不走,你得一直记着。”丛葭跳下座椅,到青芜身边,央求道,“娘,借你的‘青携’一用。”
青芜点头,命司斛将琴取来。
“去院子里。”丛葭错过青芜身,朝司斛喊道,并拉着青芜与泽楷先出了门去。
待司斛安置好,丛葭就此坐到长琴之后,抬首拨弦。
曲子是新学的,是以丛葭指法还有些生涩,尽管不够娴熟,但琴音还算流畅,抑扬顿挫,和着清朗夜色、纤薄月光,平静里自有高低错落、波折起伏。
丛葭专心地看着琴弦,生怕弹错一音,却不想眼前即刻就有白影拂袖,身姿矫健,尽管手中是折下的一节细枝,却因那灵动身影,看来飞扬意气,在琴声流转间翻飞恣意。
昔有白玉台,故人座上拨弦,再有长剑挥舞,舞碎了飞花漫天,飘洒自如。那时少年剑上宛如生花,绚丽夺目,眉眼温和却也意气风发,正是恰好光景。
青芜在一旁静默相看,却听见身边司斛道:“真好。”
她回头看着同样笑着的侍女,低声道:“是啊,真好。”
这一声感叹里殆尽酸楚,司斛低头却见青芜仍在微笑,暮色里却有些朦胧不清。
待她回头,却见承渊就在身后,一样看着庭院中的一对孩子,目光相似。
丛葭本也被泽楷舞动的身影吸引,忘了再看琴弦,却能自如弹奏,然而视线转换,当看见就站在青芜身后的承渊时,她一时失措,拨错了弦,戛然止住了流水琴音。
但见承渊到来,泽楷也由此收手。
青芜不似两个孩子惊慌,镇定地站起身,对承渊道:“想你军务繁忙就没去打扰,
既然来了,也就不用去请了。”
承渊却走到那架琴边,看着已被时光洗旧了的琴身,莫名地出神,稍后才问道:“这琴跟了你多久了?”
“当年在成台的时候,楷儿送的,算来也有十年了。”青芜命司斛将泽楷和丛葭先带进屋去。
“楷儿一个人做的?”承渊问。
“还有庭书。”青芜抚上琴弦,任凭她如何爱惜这架琴,却总也留不住当初的样子——时间就是这样不留余地地残忍。
“你瞒了我多少事?”他忽然义正辞严地问她。
“他都不在了,我不想再说这些事。”青芜回避,转过视线,看着宫墙上即将没去的夕阳。
“你跟我来。”承渊再看一眼青芜,提步走开。
青芜跟着承渊到了书房,见承渊拨转案头香炉,如今方才知道这房内竟然藏有一间密室。
承渊站在密室入口处,目色冷淡,道:“里头有个人,你或许会想见见。”
袖中十指顿时收紧,女子眉间除却疑惑更有震惊,那甬道幽深暗淡,如今书房中的烛光照不进去,仿佛看不到尽头。
承渊却先行走入,青芜当即跟去。然而才踏入,身后石门就霍然关阖,青芜未及防,不由低低惊道,悬在幽暗中的手忽然被握住。
“当心。”承渊关切如旧,一面说着,已经一面慢慢领着青芜朝深处走去。
甬道狭窄,再往里走一些才能看见点在两壁的灯火,却依旧光线昏暗,视线朦胧。
青芜却是听见仿佛凝固的空气里传来极其吃力的喘息声,沉重得如同濒临生命边缘,随时可能被扼断。
手背上还有承渊掌心的温度,但不知为何再也不能带起像过去那样给予她的勇气,此时她站在原处,艰难得几乎移不开一步。
“人就在里面。”承渊如在提醒,却仍旧暗暗用力拉着青芜向前。
一分分靠近,青芜借着逐渐明晰的灯光终于看见连接在甬道尽处的石室内伏着一道人影,满身血污,衣衫褴褛,仿佛死了一样趴在墙下。
听见脚步声,那人动了动,本就不大的空间里顿时回响起一阵铁链摩擦的金属声,当啷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