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他下意识喊,声音在开口的刹那被堵在了唇齿之间。浑身的血液从头凉到了脚底。自己躺在水泥地上,手被捆着,嘴上贴着胶带。昏暗的屋内,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落地窗帘的缝隙中透出一丝灰白的光线。苏朝晖僵住了,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被绑在这?焦渴的咽喉让他只能发出几个不成声的破碎音节,他狠狠甩甩头,回想自己丧失神志前发生的一切。“…淮陵暴雨,弄堂停电,我冒雨出去买蜡烛,弄堂里特别黑,我在临到弄堂出口处,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可怕的人,他追了过来,我看不见他的脸,他的声音像烧焦的乌鸦。然后很冷,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冷。”后来在浑浑噩噩间,也曾有过一丝朦胧的知觉。好像身处在颠簸的车内,有只粗糙的手喂自己喝水。现在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谁将我带到这?绑架?谋财?还是人口贩卖?心中的疑问像滔天的巨浪,几乎要将人淹没。苏朝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被拘禁了。他往上看去,一扇暗黄色的木门很随意地虚掩着,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朱三多都快死了,这半大小伙子给他送终…十多岁,有什么不好带的,打几次就好带了。”那人说话的尾音拉的很长,听起来很疲惫,“你自己看着办,弄矿上还是砖窑,反正快把人从我这弄走,我这里人多眼杂,你们不要碍事!”苏朝晖听到这已经魂飞魄散。我被拐卖了!人贩子。他知道,他太知道了。新闻上,报纸上,广播里,那么多报道、案件、寻人启事,他怎会不知道?可它们离自己那么遥远,怎会一夜之间就来到了身边?门外那人依旧在打电话,苏朝晖已无暇去听。此刻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因为慌乱而失控,因为他记得学校的健康教育课上讲过,在遇到歹徒时,越是激烈反抗,越会激怒对方。冷静,一定要冷静,保命是一切的前提!借着幽暗的光线,他缩在墙角,将身体弓成c型,用身体和衣服掩盖细碎的响动,一点点咬开了手腕上的绳子,然后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透过窗帘往外看,约莫两层楼高,楼下是人行道,远方有马路,并不是乡野地区。苏朝晖侧耳听了屋外那人的谈话,似没有立即结束的迹象,便提起锁头,一点一点推开玻璃窗。危险就在身后,仅仅一步之遥,苏朝晖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反复默念着别来,别来,千万别来。他知道,但凡那人结束通话进屋,自己就是万劫不复。窗户开到极限,苏朝晖的嘴唇咬出了血。嘭一声响,他纵身一跃,跳了出去,一瘸一拐往前跑,即便是脚踝传来剧烈的疼痛,也不能停留。这跳楼的动静足够大,苏朝晖鬼使神差地回头,冷不丁看见窗里探出一张人脸。“啊!”他惨叫一声差点摔倒。那张脸分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只这一眼,扑面而来的阴冷麻木足以让人肝胆俱裂。穿过空旷的马路,苏朝晖跑上了人行道,他片刻不敢停,眼前一阵阵发黑,脚踝隐隐作痛,眼下他只想给苏玲打个电话。可四周别说电话亭了,连商铺都门窗紧闭。这座城市像是十年前的淮陵,晦暗而落魄,看不见一辆轿车,只有蹦蹦车懒洋洋地驶过。苏朝晖不知跑了多远,实在跑不动了,好在前面终于看见一个站牌,上面写着角县。饶是他地理几乎考了满分,也从未听过这里。回头看看,没有人追来的痕迹。苏朝晖稳定着心绪,他不信这光天化日,还能当街抢人的,这已经是大路了,应该安全了吧。喘了口气,他看见有公交进站,售票员探出了头。苏朝晖几乎爬着上车的,看着车门关闭,终于瘫坐地上。“艾。你不会吐吧?”售票员的手里夹着把一元纸币,神态中带着不情愿的起床气,他口音有些重,但也能听懂。苏朝晖不知自己此时形容狼狈,他本能地抓着售票员,“我被拐卖了…我要找警察…你们要去哪?”司机往后看了一眼,又再次往前开去。售票员看了看着苏朝晖,用蹩脚的普通话道,“派出所不是这个方向,你下去打车吧。”“那你们有传呼机吗?”苏朝晖哑声问。“只有ic卡。”售票员摇头。当时用得起手机的不多,大部分人是用ic公共电话,条件好的用bp传呼机。此时车里的乘客只有一老一少。老者头发花白,正在打盹儿;少的二十来岁,个子很矮,眼神也透着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