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命嘛,要掌握技巧。”宋宇说,“躲债也是,这年头有三种地方,最好躲。”老杨伸直了脖子,“哪三种?”好像是要证明自己的猜测,宋宇故意卖着关子,漫不经心,“和平饭店。”“骗人,这世上哪有和平饭店?”老杨急迫地问,“到底是哪?”“哎呀,夜总会嘛。”宋宇道,“到那里当服务员,好躲,又好挣路费。那地方上到煤老板,企业家,下到劳改完的小流氓,什么人都有,追债的搞不清会得罪什么人,哪怕到了门口,也不会真进去闹。缺点也有,地方太小人员集中,只能短期躲。”老杨点头称是,“那长期呢?”“老杨,”阮文君出了一张牌,“你是不是摊上事了?”老杨皱起眉头,摆摆手,“多嘴!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不说了!”“长期往边境走,”宋宇跟了阮文君的牌,若无其事道,“边境三不管,条子查不到。弄个假死,买个火化证明,最后登报注销身份。缺点就是代价太大,要改名换姓。”老杨听完又问,“第三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宋宇接着说,“躲赌场里。开赌场的黑白通吃,赌场里的保安也不是一般人,都是训练过的,什么场面都见过,谁进去搜人闹事,都是自讨苦吃。”老杨没作声,默默记在心中。其实他老家是新农村改革的发源地,实行大包干,也就是说如果本本份份,维持日常基本不成问题。偏偏他沉迷赌博,把邻里乡亲都借遍了,后来又去借了高利贷,至今未还。“你同屋那个小亮,最近业绩好像不错。”他切回正题道。“是啊,”阮文君接腔道,“你看着挺能说的,怎么还没小亮能来事?”宋宇转了转眼珠,放下手里的牌,“我去打个电话,你们谁跟我一起?”有些城市的夜晚,注定比白天更美丽。清溪就是这样,当白昼奔忙的脚步和喧嚣褪去,晚上就是它最美的时候,秀雅的街道灯火璀璨,运河上有川流的游船,河道两岸杨柳依依,清幽的小风飘然荡涤。汉唐大酒店临江而建,有近百年的历史。解放前,它是当地有名的商会俱乐部,如今是顶级江景宾馆。一辆凌志400停在酒店正门口,身着笔挺制服,带着雪白手套的门僮打开驾驶座的门。他恭敬地说了声晚上好,从左轮的手里接过车钥匙,往地下车库开去。左轮匆忙挂掉手机,一边换着电话卡,一边快步走进玻璃旋转门。每次外出办事,他都会带两部手机,一部日常用,一部是侯镇林的私人专用,后来宋宇为了联络他,又给弄了一张卡,有时左轮办完事后,会换上这只有彼此知道的电话卡。顶楼的总统套房内,侯镇林放下手里的文件。文件抬头是华咏集团,也就是他担任董事长的公司,此时他颇为心烦,于是摘下眼镜,按着太阳穴,靠在躺椅上休息。不久前,他与左轮追踪着潘秀英的踪迹来到这里,做短暂的停留。他闭着眼睛,听着电视里播着国际新闻:“99巴黎文化周,是我国建国以来首次在欧洲举办的大型文化交流活动,该活动致力于向世界各地展示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的薪火,也包括改革开放后,新中国在科技、文化和教育领域取得的优秀成果。”听完这条,他睁开眼按了下遥控器,切换到“请您欣赏”频道:画面中是碧海蓝天,粼粼波光,海鸥啼鸣,千帆竞发;那是他向往的南半球,一个世外桃源,一个渴望而不可求的遥远故乡,灿烂的阳光照亮寒冷的心,海浪抚慰沉重的灵魂,还有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牛羊,抬手可摘的日月星辰…还有夕阳下那个长裙漫飞的美丽倩影。看看窗外,这座城市分明也是万家灯火,灿若繁星,可为何在自己的眼中却是那么的冰冷荒凉?想到这,他拿出手机,拨了温代代的电话:女孩的声音永远带着天真而温柔的笑意,“想我啦?”侯镇林也笑,“你在干嘛?”“看电视。”“这么巧,我也是。”侯镇林抿嘴压抑着喜悦,他沉默了一会,看着电视上的风景,“你喜欢昆士兰还是惠灵顿?等这阵子忙完,我带你去转转,看看房子。”“我不选,”温代代说,“我都要去,反正跟你在一起就行。”左轮进屋看见侯镇林脸上的笑容时,心中百味杂陈,他跟在侯镇林身边多年,见他笑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我敲门您没应,我就进来了。”他道。这是侯镇林给他的特权,可以自由出入老板的房间,也是对一名保镖最高级别的信任与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