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说,“说的很对,我也不想活,我做生意给人骗光了,堂客跟人跑了,留个闺女给我,闺女先天白内障,我还欠着医院的钱呢,我割腕两次,都没死成,主要是怕疼。真不想活。快吃,我要下班了,一会得送闺女去幼儿园,辣油还要不要?”这饭团吃的苏朝晖终生难忘。太阳升起之后,他的脑子彻底停摆了。好像被人劈开了又缝上,一用就疼得要裂开。上了出租车,他半天说不清家在哪条路。幸好司机经验丰富,仅凭苏朝晖的三言两语,就锁定了紫霞区的忆贤苑。下车之后,还不到六点。弄堂里杳无人烟,没人看见苏朝晖几乎三步一摔,一路走一路跪到家的,那双膝盖不知道在青石板上磕了多少次,鞋也早就磨得不成样子。但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之所以还能前进,是全凭一口不知名的仙气吊着往前飘。从弄堂入口到家门口区区两百来米,他摔了将近十次,坚硬的石板路硌得他浑身青紫。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天透亮了。小院门没锁,门头贴着岁岁平安。院内干干净净,花草修剪整齐,推车停在一旁,盖着雨布,还有依稀的锅气和肉香。“妈…开开门…”这气若游丝地一声喊,耗尽了苏朝晖最后的力气,他连拍门的劲都没了,只眼前一黑,栽倒在台阶上。意识如烟尘,飞向天外。:猇州银色的月光照在江水上,江面平静,明亮如刀。夜晚的轮渡码头边,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猇州市临江而建,地处三省交界,依山傍水,是内地重要的水运枢纽。夏末是水运高峰,如今深秋,江面略显冷清,但仍有不少散货船和客船。沿着码头往东走,是个服装城,从边上拐过去,有条商业街,里面是为了促进就业,给租不起商铺的小贩设的棚子,卖服装和首饰,光碟,香烟和旧书。江水滔滔,百川交汇。茫茫人海,霓虹闪烁。无论白天夜晚,都各有各的热闹。这里人爱跳广场舞。湿地公园的广场上正在放金曲,市民跟着节奏律动,其乐融融。路边有辆大货车,一个男青年蹲在车边,一手打手机,一手扶着鼻梁上的眼镜。他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高鼻梁瓜子脸,眼镜框遮住了脸上血一样的胎记,看上去像个干净板正的货车司机。如果有懂行的,就能从他的姿态中看出,他准备偷车。这样蹲下来,是在观察路边各式各样的电动小摩托,判断哪个电瓶最贵,具体动作要么是系鞋带,要么是打手机,锁定目标之后,一拍二拧三打火,最快两分钟就能偷走。宋宇那晚从光明离开后,首先乘车先去了阳州,又从阳州坐船,到了猇州。到了猇州后,再乘轮渡过江,就是巫江了。颠簸三天,虽然精力有所恢复,但形容还是比较憔悴。他不想以这样的面貌见到生母,于是想在猇州稍作休息,买套衣服,洗洗澡,去去晦气。另外钱也快没了,而来钱最快的办法还是自己的老本行,偷鸡摸狗。猇州地势起伏,自行车少,摩托车发达,有很多做二手车的都在收电瓶,给的价最高比原厂高三倍,且不问来路,主要是利润太可观,敢做就一定能挣。有些专业偷车的,一晚上就能偷别人一个月的伙食费。宋宇蹲在车旁看了一会,决定离开,不为别的,因为经验:身边这辆大货车明显是违章加违停,不被盯都说不过去,说不定交警已经猫在附近,等车主一来就批评教育,自己现在动手,给交警添一单业务是其次,还会被铐在电线杆上示众。所以这位置不好,要换个点。但他对猇州还不熟,只能继续摸索,跟着人潮,涌进城市深处。穿过几个霓虹灯围绕的街区,他来到服装城后的夜市。这不起眼的市场小巷其实非常热闹,两边都是餐馆,猇州饮食重油重辣,刺激的辛香充斥在鼻腔之间。餐馆外面是地摊,卖的东西新奇美观,宋宇玩心大起,一家家蹲下来看,买了把折叠短刀。随着人群,他往小巷深处走,前方人群拥堵,是一家肥肠排挡,显然生意很好,周围水泄不通,老板正在咔咔地剁肉,忙得红光满面。热气腾腾的大肠让人食欲倍增,宋宇排队等开锅,抬眼看见旁边有卖旧书和首饰的地摊,其中,有一面手掌大的铜镜十分别致,红底银边,镂空雕花,上有三朵红梅,摆在摊位中间,非常惹眼。“老板,这个镜子给我吧?”宋宇想把这个镜子买给贺笑梅,做见面礼。老板比了两根手指,“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