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的时候,苏朝晖说去买水果,通常一趟最多一小时,因此她从十点就陷入了恐慌,如坐针毡地熬到现在。随着院外传来钥匙声,苏玲心中大石落地,但这份轻松持续的时间太短,她有些后怕,如果余生都要活在这疑神疑鬼的恐惧中,那真是白活一场。苏朝晖进屋时,看见苏玲脸色不佳地赤着脚,餐桌也没收,厨房的水池里锅碗堆得老高。他见怪不怪,也颇为无奈。现在自己出门超过一小时,回来都能看见这样的情景。“看见顾晓波,跟她说了几句话。”他弯下腰换鞋,“你去睡吧,厨房碗筷我去收拾。”苏玲指了指苏朝晖空空如也的手,“你买的水果呢?你跟我说去买水果的吧?”坏了。苏朝晖松鞋带的手一停,心下懊恼,怎么把正事忘了。他抬起头,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去晚了,都是人挑剩下的,我没看上,就没买。”说完,他将口袋里的玉米放在桌上,“买了这个。我们明天早上热热吃。”苏玲看着苏朝晖,夜灯打在他消瘦的脸上,光影随着他的轮廓起伏错落,显得神情幽暗莫测。“你这头发是不是太长了?”苏玲皱眉,“不挡眼睛吗。”苏朝晖哦了一声,“那我明天去理发。”“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苏玲又问。“下学期,过完寒假。”苏朝晖答,“我休学申请都填了,懒得改了,而且这学期的内容,我看的也差不多了。”苏玲将桌上的玉米放进冰箱,又道,“看你总是在家,怕你闲的心慌,抓紧时间回去吧。”“行。”苏朝晖又点头,轻松地笑道,“我慌什么,舒坦的很,正好给你摊上帮帮忙。况且我半个小时没到家,就给你急坏了,那上学早出晚归的,你不担心我,我还担心给你急出毛病呢。”苏玲摊摊手,“那,那毕竟是上学,不一样的。”“哪儿不一样?”“哪不一样?你自己不知道吗?”苏玲忽然急躁地敲着桌子,但话一出口,又意识到自己说重了,继而缓下语气,“我的意思是,你还是要注意安全。”这段时间,她总觉得苏朝晖心不在焉,即使人在家中,要么紧闭房门,要么频繁借口外出,有时打电话也将门锁着,一讲能讲几个钟头,自己问,他就说在给同学讲题。这种不踏实,也源于苏朝晖的神色如常,太正常了,正常的不像刚从犯罪团伙死里逃生的样子。好像唯有早点回归校园,往日的生活才能一并回到原点。“我当然知道啊,”苏朝晖面对苏玲的急躁,丝毫不恼,他安慰道,“要不这样,咱们买个传呼机,我随身带着,这你随时能找着我,这总不用担心了吧。”苏玲沉默下去,她也希望是自己想的太多。原本她性格泼辣外向,直来直往,这些年坎坎坷坷,内敛不少,但喜怒哀乐依旧写在脸上。她知道,苏朝晖没有遗传自己的性格,他更像魏长风,内向,善解人意,有耐心。就像现在,自己发火也好,沉默也好,他从来没有埋怨和不耐,只会等自己讲完,再解释,承诺也向来是好,行,没问题。苏玲回想,这十几年,苏朝晖没跟自己红过脸,而邻居整天头疼的孩子青春期,叛逆期,苏朝晖也好像全都没有。对此,她曾经引以为豪,如今却不知是喜是忧,想了半天,最后只能妥协地摇了摇头,“你吧,就是太懂事了,对自己要求别太高,人心都是肉长的,它不是机器。”苏朝晖凝视着苏玲的沉默,完全理解她的隐忧。他几次想上前,扶一扶她瘦弱的肩膀,但犹豫再三,还是隐忍了这份冲动,他知道有的句号只有自己亲手画上,逃避和置若罔闻,都是自欺欺人,只会让自己和苏玲的余生都将活在被往昔裹挟的无限阴影中。“我保证,”于是他轻描淡写道,“我最近不出去了,就在家看书。回头我再多给小学生补点课,挣够了课时费,买个传呼机,你看行不行。”“也不至于嘛,”苏玲挤出了一个笑容,她揉揉眼睛,“就是担心你的安全,别往心里去,早点睡吧。”“行。”苏朝晖送苏玲进卧室,帮她带上门,“我把家里收拾收拾就睡。”:密语10月29日,某高校综合楼的开标会在科技大厦举行。下午一点半,大厦的门前广场开始逐渐拥堵。该项目位于角县新区,不仅是当地的重点规划项目,且位于虎踞龙盘地块,因此一公开招标,就引来市县多家大型地产公司争相竞标。而竞标除了要满足硬性合规和资质等条件之外,人际协同也很重要。这些年,侯镇林始终维持着和国土方面良好的关系,原本十拿九稳,谁知中途碰上了恒峰,加之监管力度增大,进展不如以往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