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牌后,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宋宇顺着原路,不紧不慢往住宅的方向走。刚到楼下,还没来得及迈进楼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上而下匆匆传来,宋宇循声抬头望去,看见贺笑梅穿着高跟鞋,急匆匆地奔下楼,看见自己后,她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又吊起那口气,神情紧绷,“炎炎,你去接阿呆了吗?”这句疑问,让宋宇顿时感到强烈的不安,他快要猜到了,他知道该来的一个也跑不掉。但他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安,否则贺笑梅只会更加惊慌。于是他说,“我现在去接。”“别去了。”得到答复的贺笑梅像被抽空了血液,在空旷道楼道中,宋宇仿佛能听见她即将停止的剧烈心跳。“我去过了,”贺笑梅抬起苍白的脸,“老师说,阿呆下午被一个驼背的男人接走了,那男的说是我表哥!放他妈的屁!我哪有表哥?你说这幼儿园,也太不负责任了!我现在就要报案!”“我跟你一起。”见贺笑梅转身往楼上飞奔,宋宇追在她身后,一并赶往家中。:吴钩“我再去找。”宋宇在凳子上歇了片刻后,就站起来,他让贺笑梅在家等,以防阿呆忽然回来,自己出门继续找找。对于阿呆的失踪,宋宇不是一头雾水。相反,他在短暂的一刻钟里,已经想到了些可能的事情:最好的情况是对方冲自己来,那阿呆顶多是个筹码,只要自己姿态比狗低,她基本上不会有生命危险。次好的情况是冲贺笑梅来的,也许是她的旧情人,也许是她得罪过的人,但目前有自己在她旁边,也不算太糟。最差的情况是人贩子或绑架,但这种可能性非常小,最近严打,人贩子不敢顶风作案到学校拐人,绑架更不可能,贺笑梅这种身家压根不会给盯上。其实,每个地方的人口贩卖都是成体系的,跟偷车的很像,有专门的集散和交易点,要真被拐走了,宋宇想过,去牵动道上的关系,找这行的源头人物,也能把人找回来。当然,这种办法不适用于贺笑梅那种普通百姓。宋宇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次是只能智取,不能强攻了。他明白,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将牵连着贺笑梅母女二人本就不算坦途的未来,曾经单挑丁火的快意淋漓一去不复返。“你再想想,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在出门前,他这样提醒着贺笑梅。出了楼道后,宋宇一直走,走到彻底离开贺笑梅的视线后,才找了一处栽着榕树的大花坛坐下。今晚夜凉风大,宋宇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惊觉已经到了十一月。快要过冬了,城里的候鸟都在南迁,留下来的都是乌鸦。宋宇拉上外套拉链,掏出手机给侯镇林拨去了电话。一方面,他要排除一下,阿呆这事,如果不是侯镇林的人干的,那多半是章立文的人干的。想到章立文,宋宇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他想好了,就算这次不是他干的,也不会改变自己想干掉他的心。以前他三番五次跟自己过不去,后来发展到要取自己的命,如今他也成了丧家犬,彼此阶级统一,地位平等,谁还受他鸟气。宋宇正要对着空气开骂,那边电话就接通了。不等侯镇林开口,宋宇率先抢占话语权,“我明天就回来,等我,好吗?”言外之意是,我回来,一句话,但你别伤及无辜。然而,这一次的侯镇林一反常态,他不仅没骂人,甚至没问任何宋宇的近况,只是不带情绪地直奔主题,“你暂时不要回来,不管你在哪,先去一个远点的地方,比如到南方去。”“南方?为啥?”宋宇语塞,“你又干什么呢?”在打电话前,他做好了劈头盖脸挨骂的准备。当然,以他对侯镇林的了解,能令他勃然大怒的,都不是难办的,很多时候他只是心情不好,就看谁倒霉撞了枪口。一旦真有大事发生,他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该吃吃该喝喝,那种冷静淡然是常人无法撼动的。侯镇林却冷笑两声,反问道,“你又在干什么?听你的声音,不太活泼啊。碰钉子了?失恋了?还是被谁抛弃了?”他故意将抛弃二字说的很重,好像刻意在讽刺宋宇的寻亲失败。宋宇无心跟他打哑谜,“我搞对象,搞累了,没意思。打算回来了。”“不行。”侯镇林再次否决道,“你现在回来,会妨碍我办事。”说完这句,他迟疑着,宋宇也疑惑地僵持着,半晌过去,他才再次出声,“今年每月的5号,我让你陪左轮去送酒,那条路你还记得怎么走吗?”宋宇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他当然记得,因为那段路非常难开,很绕,绕的人心烦意乱,导致印象非常深刻,他每次去都不乐意,能半路溜走就半路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