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缱的手被包裹在他宽大的手掌里,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热度,她面上的红晕就又深了一层,低头应了一声,跟着他的脚步下了花厅台阶,来到了外院的月洞门处。
采蘩采薇正候在门口,听见动静,就起身往里走了两三步,对着两人分别行了一礼。
段缱停下脚步,把手从霍景安掌心中抽出,交叠着放在腰腹前,矜持着侧过身对他道&ldo;霍大哥,你送到这里就行了,夜色已深,你一路赶来长安,风尘仆仆,想来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府休息的好。&rdo;
霍景安道&ldo;不必,我还不累。&rdo;
段缱一哽,片刻方道&ldo;有采蘩采薇送我,你不必担心。&rdo;
霍景安看向她,眼中似有戏谑&ldo;这里是你家,我自然放心你一人回去。只是你不愿我送你,是如刚才所说,想让我早些回去休息呢,还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两个在一起,徒惹是非&rdo;
段缱心中一跳,有些被他说中了的心虚,这两点的确是原因之一,但不是最主要的,更多的还是因为刚才那个吻。只要霍景安稍稍靠近点,她就会想起那个吻,感到一阵紧张,都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了。
这样的状态,她哪里敢让他一路相送。
她大可默认霍景安刚才说的话,顺势让他离开,但因着不想让他误会,还是轻抿着唇道&ldo;你胡说什么。我若担心那些,今夜便不会前来见你了。&rdo;
&ldo;那不就得了。&rdo;霍景安笑一笑,看向采蘩采薇,&ldo;你们郡主有我送着,你们两个先回去吧,煮碗姜汤,烧些炭火,别让你们郡主受了凉。&rdo;
采蘩采薇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地看向段缱。
段缱也算是弄明白了霍景安的性子,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旁人就不可轻易更改,无奈道&ldo;你们先下去吧,我和世子绕着附近再慢慢转一圈。&rdo;
二女便都应了声是,福身退下。
&ldo;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rdo;望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霍景安忽然道,&ldo;你是觉得我身为藩王世子,大半夜的忽然出现在这,若是让别人看到了,恐会生疑,是不是&rdo;
这也是原因之一。段缱有些不解地抬起头&ldo;你既然知道&rdo;
&ldo;那又如何&rdo;他浑不在意,&ldo;今晚见到我会心生疑虑的人,难不成明天见到我就不会了吗。为这些人行事掣肘,不值得。&rdo;
段缱道&ldo;可要是在半路遇见了&rdo;
他打断了她的话&ldo;你住在内苑,我送你回去,自然走回内苑的道。宾客往来,则多走外苑道,现下宾客尚未散尽,我这时离开,反倒容易撞上别人,送你回去,也顶多遇上几个仆役而已。好了,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了,我都不在意,你又担心什么&rdo;
段缱一时语塞,他的确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说到底,还是他对自己的态度越发柔和了,让她差点忘了他是个怎样目下无尘的人。
见她无言以对,霍景安微微一笑,伸手裹紧了她身上的斗篷,又拢了拢她戴着的雪帽,确保不会有一丝漏风后&ldo;雪虽然停了,风还是很紧,你裹紧一些,别冻着。&rdo;
段缱低下头,&ldo;知道了。&rdo;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与娇嗔。
霍景安听出来了,心下悦然,本该收回的手忍不住在她面上摩挲了片刻,笑道&ldo;走,我送你回去。&rdo;
就这么被一路送回了兰渠阁,段缱在外边的长廊下立定,一边接过霍景安递来的琉璃宫灯,一边询问他要不要进去坐坐。
霍景安瞥了她身后的屋子一眼,不说进去也不说不进去,只道&ldo;你是真想我进去坐坐,还只是客气地装装样子&rdo;
段缱愣了愣,一双清眸慢慢垂下,沉默不语。
瞧她这反应,霍景安就知道她刚才那话真的只是客套,不由有些苦恼,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怕自己靠近。
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和旁人一样吧,未免太过冷漠,对她温柔些吧,她又不自在,心中头一次升起一阵无力感,叹了口气道&ldo;行了,我知道了。你也别对我太见外了,下次要再这么客气,我可会当真的。快进去吧,别着凉了。&rdo;
&ldo;霍大哥&rdo;段缱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不妥,张了张口,想弥补地说些什么,但被霍景安的淡淡一笑打断了。
&ldo;好好休息。&rdo;他这么嘱咐了一句,而后就转过身,沿着长廊离开,融入进了茫茫夜色里。
段缱怔怔立着,久久没有回神。
还是采蘩上前一步,小声唤了下她,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向采蘩道&ldo;采蘩,你说我对他是不是太见外了总是这般拒他于千里之外。&rdo;
与采薇不同,采蘩一向谨言慎行,对于不该接的话从来就不会接,但她见段缱眉尖微蹙,面有愁绪,不想她为此烦恼,就大着胆子道&ldo;这种事,奴婢也不太懂。可奴婢觉得,郡主是真心待世子好的,不说别的,就说今晚,郡主冒着风雪去见他,换了哪家姑娘,都不会轻易这样做。若这样还叫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奴婢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真心相待了。&rdo;
她这一番话有效地安慰了段缱,段缱稍稍安了点心,触及腕上的银镯,更是安定,微笑道&ldo;你说得对,是我多想了。走吧,咱们回屋里去,这外面的确冷了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