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清摇了摇头,低声跟他们道了歉,说了要菜的事情。帮厨不认识他,皱眉为难,转头高声朝里面喊了一句什么。下一秒,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什么?多要一桌,哪个讲的?都不跟我提前说,现在菜全分好了,怎么重提一桌出来?”一个用月白色布巾裹住头发的女人从里面挤了出来。她斜着眼睛瞪两叫嚷的帮厨,语气不善,“哪个要的?”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不像是一般酒店经理,更像是大家族的管事人。更古怪的是,帮厨被这么不讲理的训,丝毫没有要还嘴的意思。他像是极怕这个女人一样,站原地低着头,瑟缩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宋时清。女人不耐烦地看过来。不仅是帮厨,随着女人视线的挪动,这一片厨房里的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地低下头,摆出一副专心手中事的样子。一时间,宋时清耳边再没有交谈打趣的说笑声,只剩一片菜刀与案板剁在一起的笃笃声。微妙的错乱感袭上宋时清的心头。他知道自己给这些人添麻烦了,但这些人的举动……真的正常吗?宋时清不安地按住了旁边的桌子。可不等他理清察觉到的怪异,似是认出了他的女人就是一怔。“——哎呀我的奶奶,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多脏啊,您要吃什么在前面吩咐一声就是了。我的天,怎么都没人报一声。让我看看您的鞋,可踩到什么腌臜货了?”她这话说得又软又快,全是真心实意的慌乱。好像生怕宋时清怪罪她一样,整张刚才还颐指气使的脸,霎时间堆满讨好的讪笑。宋时清蹙眉,下意识朝后退。可他哪能快得过目标明确的女人?下一刻,冲到他面前的人就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旁边拽。“来这边,人少哩。今儿摆的桌子多,外头全是没过底细的汉子,可不能让他们看到您。”村尾这一大片空地外就是涂山,根本没有任何照明设施。最外面的棚子虽然空着,但完全隐没在浓黑的暗色中。宋时清被拉着一脚踩在泥泞的土地上,猛然回过神,开始挣扎。“放开我。”但那只细瘦的女人手却如同铁铸的一般,丝毫不松,自一个劲地将宋时清朝前拽去。……当时,当时表姐拿着镯子往他手上戴时,也是这样的大力。不安彻底占据了宋时清的心神。“放开!我不去那边!”宋时清回头。但厨房里,所有人都事不关己地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远处流水席上的众人专注于饭菜,专注于话题,没有一个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以后抬头。没有一个人。【您可不能去那边。】宋时清转过头,对上女人黑沉沉的视线。他们所在的位置,光线已经暗了许多。女人的皮肤显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青色,责怪地看着宋时清,又是狠狠一拽他。【您怎么能和那些外人混在一起,坏规矩了。】宋时清脚下不稳,霎时间失重朝前方的女人扑去。就在这时,身后疾冲过来一人,一把攥住了宋时清的手臂。在将宋时清拉扯进怀里的下一秒,猛地旋身飞踢。人体受到猛烈撞击时的闷响和机器轻微的骨骼断裂声响起,宋时清脑中一团混乱,不等他细想,耳边突然安静下来。他被谢司珩按在胸口,抱着退开好几步。——谢司珩急促却有力的心跳,在这一刻占满了他的听觉感知。宋时清的手指动了动,抬起,揪住了谢司珩的下摆。“有没有事?”谢司珩沉声问道。宋时清摇头,“她想把我拉到那边去。”谢司珩像是在检查自家被坏人拎走的小猫一样,从上到下地捏宋时清的手臂骨骼。“我知道,我看见了。”谢司珩唇线抿成冷漠的一条。要不是手边没东西,他真想砸碎那人的头……谢司珩回头看向厨房里的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看不见吗?!”没有人回应。和刚才一样。热闹和寂静同时存在与此,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们于正常世界隔开了一样。流水席上的众人幢幢叠叠,笑闹不休。宋时清拉了拉谢司珩的衣服,小声:“他们刚才,就没有回应我。”他听见谢司珩低骂了一句。黑暗中,女人手脚不太灵活地站了起来。那像是动物生涩模仿人类的动作看的人头皮发麻,宋时清和谢司珩对视一眼。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两个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跑。身前是一个不正常的女鬼和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