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清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一次,他却愣了下。平常,光荣墙里放的都是学生大合唱、舞蹈比赛的照片,各个颜色丰富,灯光璀璨。可现在,墙里的照片全都被换成了黑白色的。宋时清心底略微起了点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好奇。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光荣墙前。照片有很多张,但都是模模糊糊的,唯有正对着他的那一张是清晰的。上面是他和谢司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长大了的谢司珩和他。照片中的背景是一条梧桐树街道,背景幕布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有些粗制滥造。谢司珩坐在轮椅上,一身旧款的衬衫西裤,腿上平放着一柄光亮的手杖。他微微朝后抬着头,成熟的眉眼浅浅眯起带着温和的笑意,流露出一种宋时清暂时无法理解的深情。他伸手微微牵着他身后的宋时清,像是在对他说些什么。【别紧张,时清,照相机不会把活人的魂吸进去的,放松。】宋时清的目光缓慢地挪到了他“自己”的脸上。照片只收纳了他的小半张脸。怯生生的、漂亮的,被旧社会训诫得很好的少年略微有些紧张地低着头,手指抓在谢司珩拉着他的那只手上,无意识地流露出依赖。而摄像师也不知道是在试相机还是觉得这一幕构图情绪恰到好处,按下快门,将时光永远地定格在了相片之上。宋时清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他突然回头,在人群中搜寻谢司珩的身影。这张照片是谢司珩什么时候和他拍的?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宋时清,你怎么了?”一个做后勤的同学问道。宋时清愣了下,开口时,声音隐隐透出种不确定,“这是我和谢司珩的照片吗?”就算是他和谢司珩的,为什么会被放在文体教室的光荣墙中?这到底是什么?谢家祖宅祠堂中,【它】拉开抽屉时,唯一一张落到宋时清眼中的照片无声地挂在墙中。那上面“谢司珩”的脸在某一刻似乎被染上了一丝苍白,黑漆漆的瞳仁,不知道是只盯住了它的宋时清,还是同时也盯向了照片外的宋时清。被宋时清抓住的女生有些茫然,朝照片看了一眼。她原本在吃冰淇淋,此时手上的动作慢慢听了下来。黑瞳顶着照片,瞳仁似乎也变成了四四方方的样子。少顷,她扯出一抹笑,细声细气地,“当然是您和少爷啊,您二位在北门桥拍的的,您忘吗?”“北门桥?”宋时清喃喃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地点。北门桥是哪里?他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头很疼,眼前的一切也在旋转。隐约中,宋时清觉得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但那具体是什么,他说不清,也不敢说。周遭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安静下来。脚步声由远而近。宋时清皱眉抬起头,只见朝他走来的是谢司珩。谢司珩已经换上了女鬼的服装,身上圈着巨大一口井,手上还提着假发,一步一步走得非常费劲。看见他,宋时清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潜意识里,谢司珩的出现就代表着安全这个概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刻了下来。但与此同时,灵魂的另外一小部分却在深处发出了警告。别上去。别靠近他。快跑。你该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宋时清无知无觉,有点苦恼地指着荣誉墙中那张唯一清晰的照片,“谢司珩,这是我们什么时候拍的?”“嗯?”谢司珩走上前。他手上的黑色假发套,在宋时清的胳膊上蹭了一下。明明隔着校服,那种如同真切触碰到头发的冷意还是传到了宋时清的感知神经上。就像是……伸进来碰了他一样。谢司珩认真辨认照片,“这张……我们有拍过这张照片吗?”宋时清“唔”了一声,一边跟他重复刚才女同学的话,一边没忍住,多看了那头发几眼。——突然间,那头发动了一下。那一团黑色的头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向怔愣中的宋时清,露出了一张沾着血的,笑着的,谢司珩的脸。心跳开始加快跳动的速度。宋时清听到了身周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谢司珩身后的道具井中,黑漆漆的布下很多东西在律动。第二个头钻了出来。也是谢司珩的脸。随即是第三个……第四个……它们盯着宋时清,死死地盯着,像是在盯着闯进自己捕食范围的可怜雌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