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谢司珩真给他找了心理医生,他这个样子的状态被医生看见,就该给他使用药物了。侧面洗手台前的镜子里映出两人此时的样子。宋时清——赤|裸地贴着谢司珩,甚至脚上都没有拖鞋,脸侧苍白得可怕。他仰头看着谢司珩,如同受尽折磨的美丽祭品在看自己未来的主人,祈求着接下来的安全。谢司珩似乎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没办法安慰宋时清一样,好半晌没有说话。镜子里,他的手轻轻附在了宋时清腰侧上方一点的位置,隐隐地,手指线条和那些还没有彻底消失的痕迹轮廓合了起来。“时清,你先冷静点,什么都没有。”谢司珩轻声说道。有的,有鬼,我真的看见了。宋时清僵了僵,微微张开喘息的唇抿了起来。谢司珩把他额头上潮湿的黑发朝后拨了拨,小心地引导,“真的,你回头看看,浴室里什么都没有。”宋时清下颔线条紧绷,显然齿关已经咬了起来。他小幅度地摇头,眼眶越来越红,眼泪很快就掉了下来。“不看……我看到了,鬼……有鬼……”他呜呜地发出可怜的啜泣声音,几乎能把人心给哭碎。谢司珩的否认让他一下子觉得委屈到了极致,刚才压抑在心中的不安尽数爆发了出来。谢司珩哪受得了这个。他先是愣住,随即甚至是有点慌乱地给宋时清擦起了眼泪。——他也没想到,能把时清吓成这个样子啊。那只鬼很吓人吗?明明时清都已经见过了【自己】的样子了,怎么还没习惯呢?谢司珩的手和宋时清的脸很快都变成了湿漉漉的样子,可宋时清的眼泪就像是流不完一样,仍然没有停下。谢司珩想去拿纸,才一动作,面前人就如同受惊一般,慌乱地抬眼看着他,像是在问他是不是要将自己丢掉。怎么这么怕啊?谢司珩心疼地想道。如果时间倒回一个月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谢司珩大概能意识到宋时清的恐惧从何而来。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别说是真正的人类死尸,就连屠宰牲畜的血腥场面都不一定见识过。那种无序的惨烈的伤口,粘稠的血液和仿佛还在抽搐的脏器,赤裸裸地展现在一个人眼前时,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法医都得做一下心理建设。更遑论是宋时清。而且,他面对的还是一只朝他爬来的,用折断颈骨的头颅朝他露出扭曲笑意的恶鬼。那种森然的恶意和近距离接触所带来的冲击感,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受不了。谢司珩已经不能理解正常活人的接受程度了,毕竟那些扭曲可怖的东西,本身就存在于他得身体里。他唯一能理解的,只有宋时清的恐惧。地上似乎有很多东西在晃。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是酒店房间的灯质量不好,轻微闪烁造成的影子。但如果有人盯着它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是无数扭曲在一起,蹭在宋时清身边的人形。谢司珩抱着宋时清,有点艰难地给他套上了上面的t恤。宋时清的一只手仍然攥在他的衣服下摆上,神思不属,任由谢司珩摆弄他。直到谢司珩捏开他的手,宋时清才勉强找回了一点神志。但那其实也不是什么清明的理智,只是宋时清本能对谢司珩的依赖而已。但谢司珩这次没有顺着他,而是在他面前蹲下,手上撑开了一块布料,仰头看向宋时清,像是在催促他。“谢司珩,有鬼。”宋时清喃喃地说道。谢司珩顿了下,点头。他似乎是尽量地在让自己的目光定在宋时清的脸上,神情有一点点复杂,“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们过会再说,你先把裤子穿上。”宋时清脑中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是——什么裤子?他的目光转向谢司珩手上的布料。一秒、两秒……他有些缓过来了的正常理智终于从常识中挖出了这块布料的名词。于是,宋时清迟滞地与仍在仰头看着他的谢司珩对视。反正,当谢司珩把宋时清从他原本的房间里牵出来的时候,宋时清低着头,耳廓通红通红。也是巧。给他们两个办理入住手续的前台正好在此时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她提着一打啤酒,不知道是要送给哪个房间的客人,但此时已经有点晚了,走廊上就只有她、宋时清、谢司珩三人。一览无余。前台的目光先是随意地扫过两人,又在某一刻觉出点不对,定定盯向宋时清宽大t恤下裸露的双腿——虽然……现在是夏天,但男孩子……搞下半身失踪的,不太常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