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添附是——【恶鬼娶,夫,谢司珩】最后一行字迹战栗,边缘隐约带着恐惧所留下的痕迹。无声之中,向再次翻开这一页的人讲述着当年的故事。站在桌前的工作人员又捏了捏肩膀。特殊部门从上到下的所有事务,基本不假他人之手。干他们这行的人都知道,如果让不懂的人经常接触神神鬼鬼的事情,不仅不能让他们开眼,反而会导致他们在某一刻被脏东西缠上。所以,部门里的行政事务都是他们这些倒霉蛋见缝插针地做的。昨天在电脑前坐了七八个小时,现在肩颈连着的一片又酸又痛。工作人员得目光定在族谱的那行字上,在绝对安静的仓库里,只能听见头顶上维持温度湿度的机器嗡嗡的工作声。好半晌以后,他收回目光,狠狠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摸索着拿到手机,发了条语音。“顾天师,在族谱上给谢司珩和宋时清写生平的,是一个死人。我没办法跟你仔细形容,她脸上的阴气太重了。”眼球的刺痛和冰冷感一阵一阵的,这是“看事儿”的后遗症。他只看到了一个清晰的片段。那是个裹着小脚,身穿藏蓝白缎大袖衫的中年妇人。她已经死了,规矩搭在身前的两只手上没有涂粉,显出尸体本身的青灰色调来。十根手指的指甲乌紫乌紫,看着就让人心悸。她僵硬地朝前,一步一步地走着,直到走到自己的灵堂前才停下。工作人员看不清两边乌泱泱的来客和仆人都是什么表情,但那种犹如实质的恐惧,借由他们一个个僵直着不敢动弹的身形,展露无余。【嗒……嗒……】妇人走到了灵堂的侧供桌前,头动了一动,珍珠蝴蝶簪子摇摇晃晃。这种做工有趣的首饰,本来是用来装点妇人容颜的,但此时只余下全然不和常理的可怖感。她先是端起胳膊,已经尸僵了的关节咔吧一响,像是被虚空中的某个东西拧断了一样。但好处是,她现在可以像偶人一样动了。虽然有些摇摇晃晃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有人惊呼一声,继而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见那影子上,赫然多出了一只狐狸。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狂喜。【是仙儿……】【姥姥来就我们了!我们有就了!】【呜呜呜呜呜呜……】女人们细弱的哭泣声和男人们疯癫的叫喊混在一起,这一刻,他们不觉得尸体能动有什么怪异之处了。看着那个小脚妇人的目光,热切地仿佛看到了观世音菩萨。——妇人左右摇摆着,即将倒地的木陀螺一般,好在最后稳住了身形。她拿起朱笔,抬手间,滴了一滴墨到纸上,正好滴在她自己的名字上。【秦桂香】【谢秦氏】按当时的规矩,能在族谱上有一席之地的人,死后,族里的长者会在灵堂侧的供桌上写上她此生的生平。只是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哪个死人会从棺材里爬出来,给族谱上添一笔的。妇人手指不能屈伸,焦躁又笨拙地砸了好几下本子,终于将族谱翻到了写有谢司珩名字的那一页,在上面填上了那行生平。【仙定一妻,本家继子,宋时清】工作人员揉着眼睛,嘶嘶地吸着凉气。好容易睁开了,低头一看,发现那边顾青已经给他回了一条消息。【你再看看那两张照片。】顾青大概是觉得这样交流太慢了,直接打了个语音通话过来。在桌上,还摆着一个老檀木做的盒子,没雕花,但上面黑黑红红的,用朱砂刻印了不少符箓。工作人员双手合十,对着盒子摆了摆。“拿您东西,多有打扰,见谅见谅。”虽然已经知道这里头东西的主人很可能已经成了不是人的东西,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守。万一到时候被找上门,希望那东西能看在自己公事公办的态度上,下手轻点。这样想着,工作人员小心地打开盒子,拿出其中的两张照片。一下子,房间里隐隐凉了下来。所有的阴物当中,有人形的最阴。更何况这两张照片,是他们从涂山县城隍庙旧址中找到的。看残留痕迹,是被人放在那里消怨气的,可用的仪式和位置都不对,想见是没起作用的。工作人员按住了桌上嗑哒嗑哒响的罗盘,看向了第一张照片。那应该是谢司珩。八九岁的小谢司珩。泛黄的黑白照上,他穿着身布长袄,还有点不合身,将脸和手都挡住了一半。但笑眯眯的看着镜头,半点没有当时普通百姓怯弱麻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