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春薇的目光,宋时清的手指不自觉抓了抓被子。“……我听说,最近城里的书局开始卖报纸了。有什么?”春薇皱起脸,“我不知道,听说好像是什么申……什么东西。咱家没人看。”“有几期买几期。”“我的少爷,那可是日报,我给你带十天的吧。”宋时清只是听说过报纸这个东西,还以为它和书局的话本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点头。春薇比他大两岁,好心情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起身走出去关上了门。宋时清看着她的背影,又在床上躺了一会,本想起来,但腊月里谢家没什么事可做,他又确实浑身犯懒,躺着躺着,索性埋进被子里又睡了过去。“二少爷!二少爷!”在一阵叫喊声中,宋时清茫然地睁开了眼睛。有人在外头拍门。宋时清撑起身,气血不足眼前就是一黑。他甩了甩头,踉跄着走到门前,打开了门。“二少爷!”一个没见过几次的下人见他开了门,又急又喜,“您快去看看吧,大少爷说,春薇姐姐偷采买的钱买闲书。抓了人要让狗咬她呢!”“什么?”他们上辈子不会太虐,我发誓(坚定眼神)宋时清跌跌撞撞朝前跑了两步,差点摔在廊下。过来通风报信的下人赶紧扶住他。——谢崇明是冲着他来的。作为谢家的大少爷,谢崇明本来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但自从五年前他摔断腿,确认治不成从前那样以后,谢家的族老就开始对谢大老爷这一脉施压了。像是谢家这样的一方大户,亲缘关系盘根错节,谁都想拿大头,族长的肯定不能是个瘸子。好在宋时清被收养进来以后,谢小少爷有了点精神,一年两年的都没有要夭折的意思,谢家的族老也就歇了心思。但被放弃的谢崇明却是一日胜一日的阴鸷。他的那条瘸腿本来只是在走路时不太用得上劲,不走路也看不出来什么。但大概是用得少了的缘故,他的腿骨开始长歪萎缩,看着就是一长一短的两根。整个人站哪都是斜的,走起路来更是惹人发笑。这两年,就连原本就伺候他的下人都开始对他轻慢起来。只有五岁的弟弟是父母的心头肉,谢丽娘又成天是一副斗鸡蠢货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崇明就将怨毒的目光转到了宋时清身上。这也是宋时清之前看着春薇欲言又止的原因。他怕春薇遇到谢崇明,被对方为难。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明明最近地滑,谢崇明不应该出门才对。顾不上管身后下人絮絮叨叨的哭诉,宋时清稍微定了定神,就赶紧朝偏门处跑去。还没跑到跟前,隔着一大片林子,宋时清就已经听到了犬吠的声音。他抿唇,但脚下没停,径直寻声赶去。谢崇明带着几条狗站在人中间,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他阴恻恻地看了过来。“看见没,你家少爷来找你了。”谢崇明故意抬起拐杖跺在了春薇的手上。“啊!”“你看看,你手脚不干净,就是给二弟脸上抹灰。”春薇哭得瑟瑟发抖,捂着生疼的手背直哭。宋时清一言不发,跑上前把她拽了起来。“少爷……”春薇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揪住宋时清的衣服,“我没偷钱。”“我知道。”宋时清低声说道。他看向谢崇明一行人。比起五年前那天晚上的第一次见面,谢崇明消瘦了不少,原本看着还挺有威势的人,现在只剩下了阴沉。宋时清将春薇拉到身后,“大哥,钱是我给她的。”谢崇明阴阳怪气地拖长了声音,“可李嫂子说,她带出去采买的钱被偷了。”宋时清低声但不卑不亢,“那我去找李嫂子问问。春薇毕竟是我的丫头,如果她真的偷钱了,我补上。”谢崇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可怕。他不再是谢家的继承人了。谢夫人现在的心思全放在了小儿子身上,要不是他还占着血亲这点,宋时清早压到他头上去了。但即使这样,李嫂子也不会再拼着得罪宋时清的劲,去帮他讲话。宋时清就是抓住了这点。谢崇明能污蔑春薇,他就能接借下人打这位大少爷的脸。他无声地扫过几个站在谢崇明身后的下人,几人都若有若无地避让开了他的打量。宋时清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他垂眼,状若恭敬,“大哥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带春薇回去了。”他和谢崇明,一个病秧子,一个半残废,只要那些下人不帮忙,谢崇明不一定打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