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浑厚,经山间清风一滤,更显悠扬。
赵曦澄的手按在剑柄上,蓄势待发。黎慕白见他肩部渗出了血,面色霜白,心倏忽一沉,亦从箱笼里翻出剑来。
“盛暑非游节,百虑相缠绵。泛舟芙蓉湖,散思莲子间······”
那男子继续唱着,她凝神细听,方知那男子唱的是《子夜歌》,不过歌词唱得有些颠三倒四。
她仔细辨别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只觉本是软哝哝的曲子,被那男子一唱,竟生出一二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苍凉与悲壮来。
风里,除了歌声,鸟啼声,蝉鸣声,风过树叶的簌簌声,再无其它。
赵曦澄悄悄松了一口气,欲示意黎慕白不必过于惊慌。
黎慕白却突然在他手心里轻轻挠了挠,同时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告诉他保持静立。
他这才发觉被自己握住的那只小手,冰冷,濡湿。
赵曦澄心底大骇,身子未动,用眼角余光瞥去,只见黎慕白整个人已成了一根呆木。
他顺着她僵直的目光看去,但见前方一截横出的树枝上,疏疏碧叶间露出一大团黑来。
那是一只碗口粗的大黑蛇正盘旋于其上!
赵曦澄攥牢剑柄,一阵后怕。幸而她发现了这毒蛇,并及时提醒了他。若不然,此时他们二人或许已葬身这蛇腹了。
黑蛇的脖子竖得笔直,三角形的脑袋精准对中二人,一对大眼里迸出嗜血的红。
赵曦澄暗暗掂了掂手中的剑,身子纹丝不动,心中却快速思索着如何对付这条大黑蛇。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路遥日月促,非是我淹留······”
歌声穿透层林,距二人愈来愈近。
黑蛇虎视眈眈,双目红光愈来愈炽,一条乌紫的信子,甩来甩去。
“等下我数到三——”赵曦澄低声对黎慕白道,“我来斩蛇,你往路那边跑!”
“不行,你右肩还伤着!我背上有箱笼,我先动,引它来攻击箱笼。”声音微不可闻,但坚定十足。
不容赵曦澄拒绝,她直接数道:“一!二!三——”
随着她身子一猫,黑蛇猛地蹿起,如一支疾驰的箭钉向她,血盆大口里毒牙毕现。
与此同时,赵曦澄手中的剑快如闪电,寒光刺破昏沉的空气,直取蛇首。
黎慕白只觉背上的箱笼大震,强劲的冲力撞得她几欲摔倒。俄而,一股怪臭血腥味冲透鼻腔,搅得她腹腔翻涌,差点一呕。
“没事了!”赵曦澄以剑支身,喘着气道。
黎慕白来不及去瞅一眼那被斩首的黑蛇,忙爬起来跑过去,三两下扒开赵曦澄的外衫,只见他雪白的里衣上,殷红一片,整个肩膀都浸在血中。
“······常恐秋叶零,无复莲条时······愿欢攘皓腕,共弄初落雪······”
歌声振林樾,那唱歌的男子正在向他们附近的山路靠来。
赵曦澄已换成左手撑剑,双颊白近乎透明,唇色浅淡,无一丝血色。
“······但看松柏林。经霜不堕地,岁寒无——”
歌声戛然而止,黎慕白已与赵曦澄一同藏在树后。
赵曦澄提着剑,沉静地注视着歌声消失的地方。
粘稠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衣袖,滴在手上,又沿着剑,滴在枯叶上。轻微的“滴嗒滴嗒”,掩藏于风吹树叶声中。
黎慕白冷汗淋漓,亦抓着剑,手微微发颤,脑袋里飞速演绎着赵曦澄这些天教过她的剑法。
之前她检查他伤口时,他说,若是他们被发现了,他会尽量拖住来人,让她安全离开,然后她悄悄回京去找王赟。
他说,王赟是大理寺卿,依她与王赟的交情,以及王岑与她父亲黎光的情意,定会助她查清家中火灾真相。
他还说,他更希望她就此远走高飞,平安度余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