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功劳,填了江东几十年的遗憾。
但吕蒙,竟至死不曾荐他。
倘若就这样平静下去,也许他会继续过安逸的生活,长长久久,至于古稀。
可偏偏,危难之时,他又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六十岁的刘备,狞笑着冲进东吴的土地,江东人心惶惶。
他立于殿上,接了兵符,大小将领看着他,好似看一个娃娃。
他只是谦恭地笑。不与老将争吵,亦能稳住大局。
因为他,有了成语,忍辱负重。
骨子里俱是劲瘦的硬气。
伯言胸有成竹,却不轻易展一个自信的表情。
他执了剑,衣袍在风中,泠泠地响。
坚毅的目光,收纳七百里的连营。
龙一样的烈焰,昭示天下,有一位男子,心中容得下清冽的谋断。
他抬头,面对那些文臣武将欣羡的延伸,波澜不兴,即使,在之前,他们心里还是轻蔑的嘲笑。
江水开出白色的花。
彝陵之战,如初升的太阳。
金银成山,孙权欢愉得像个孩子,跳上伯言的车,为他执鞭。
依旧,是谦和的笑,孙权的私印,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负担。
一切都是为了吴国。
那个由杀父仇人一手打下的吴国,他爱这个江水流淌,菱香飘散的国家。
所以,选择遗忘仇恨。
他常常彻夜不眠,一封封地看那些冗长乏味,拐弯抹角的公文。
或工整或凌乱的奏疏,铺了满桌,唯一的空隙里,青绿色的茶,蓝瓷的茶盏,如那个清泠泠的他。
明净无尘。
吴主孙权,有时候的确像个孩子,连给孔明的信,都要先塞给自己看。
甚至是得了什么希罕物件,也要分他一半。
伯言常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么也好。
命运总是先给他璀璨,再把他推向黑暗。
没有所谓的“一直”。
孙权决意废掉太子孙和。
伯言的手中,半盏子茶,溅了满地。
其实这些“家事”,他本不须去管。
可是,废长立幼,只能落个袁本初,刘景升的下场。
他不愿自己的主上,留下丝毫的遗憾,更不想让吴国,倾覆天地。
于是,一次又一次地上表,长跪之后,俱是心酸。
但还是挽回不了一切,甚至让自己,落到难以自保的局面。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的指责了。白森森的月光,映着诏书上的罪状,罗列成穿不透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