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他的身份,根本不至于对这些差使低三下四,但一腔为女儿的心,却不得不低下头颅,周擎对周蔻或许不算是个好父亲,但对周吴氏和周郁却的确是操碎了心。
可那些官差却不认这些,他们将手里的批文在周擎眼前一晃,“太傅大人,不是小的们故意与你为难,只是这批文都下来了,您同我们尚书再怎么商榷,也只能等贵府千金收了监再去,您就别跟我们这些底下人为难了。”
眼看着几个大男人将周郁从周吴氏怀里拉开,周吴氏哭得是肝肠寸断,周擎咬了咬牙,挡在他们跟前,“你们今日若想从我府上押人,干脆把我也一块押走吧!”
结果这样大义凛然的举止,却惹来一阵轻嗤,这些差使都是油盐不进的皮子,惯会审时度势,知道这事已经不是周擎能一力拦下了,四皇子那样疯魔的性子,真发起疯来,谁也吃不消。
“周大人也不必同小的们过不去,若真您想进刑部的大牢走一遭,小的们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奉劝大人一句,有这个胡闹的功夫,不如上四皇子府跟皇妃求求情,兴许还管点用处,就甭在咱们这些底下人面前,跌了您太傅的身份。”
言罢,一行人押着哭叫的周郁,扬长而去。
第39章赤脚从炭火上过一遭
姑娘家每月总是有那么不舒服的几天,得捂着厚毯子,偎在炭盆前。
眼见天儿慢慢冷了下来,几场寒雨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初雪,薄薄积堆在檐瓦庭阶上,日头移上来后,就又慢慢消融了。
周蔻窝在雀金呢铺就的圈椅上,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她来葵水后的两日总是会小腹坠痛,轻易不能动弹,这一点似乎是遗传了她娘,每回月信都十分遭罪。
莺草往炭盆里添了新炭,毡帘悄打起一角,高宥从外面钻了进来,将手中的瓷盅放在她跟前,“刚煮的红糖姜茶,你趁热喝些吧。”
周蔻支棱起身子,将瓷盖一掀,热气腾升,她细嗅了嗅,还真是兑了红糖的姜茶,不禁问道:“你打哪儿弄来的?”
高宥显然有些不自在,挨她近些坐下,“哎呀你问什么出处,快些趁热喝了才是正经事。”
“别不是你亲自煮的吧。”周蔻边嘀咕着,吹了吹气,咕嘟咕嘟喝下大半。
一股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淌过五脏六腑,身子也有了温热,稍稍好受了一些,高宥眼盯着她,“味道还好吗?”
周蔻微微皱眉,“有点齁人,姜也放多了。”
不像是厨房的师傅做出来的,她回望着高宥,“真是你煮的?”
怎么说呢,高宥见她难受,特问了府上的老妈子,去厨房捣鼓半天才得了这么一盅,他厨艺方面着实是没什么造诣,见周蔻能入口,也就心安了许多。
但味道不好,那就绝不能承认是出于自己的手,等他厨艺练精了再说吧。
高宥曼笑道:“浑说什么,我哪儿会煮这个。”见她有些精神了,又问中午想吃什么。
他们之间的日子就是这样简单平淡,每天睡到自然醒,伸手就能摸到枕边人,早膳有时候能凑上吃,有时候凑不上就到中午一顿解决了,到了下午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吹笛子或是调琴,反正都在一个屋里,一抬眼便能看到彼此。
一日两人三餐,没什么大抱负,只把眼下的小日子过舒坦了,周蔻私心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多好,可惜月底就要去朔方了。
不过想想,到了朔方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日子,左不过他要忙一些,她得在家等他,吃穿用度肯定是不如现在精细了,但好在两个人能一直相互依偎着。
周蔻歪着脑袋说,“我想吃烤栗子。”
高宥笑道:“正经饭菜你不吃,怎么想吃这个。”随即他叫人进来,“让厨房中午预备一份烤栗子。”
可周蔻拉着他的衣裳,“我不想吃厨房做的,那多没滋味,我想吃现烤热乎的。小时候每回过冬家里都会准备一大箩生栗子,起了火直接扔里面烤,那味道甭提有多香了。”
说着她脸上显现出了怀念的神情,高宥当然都会尽力满足她。
于是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生栗子有了,炭火上也架了一只铜盆,周蔻从金丝编竹箩里抓了一把栗子,丢进了铜盆中,噼里啪啦一阵声响。
莺草搓着手跃跃欲试,“皇妃交给我吧!保准吃上现成的热乎栗子!”
外头冰雪交融,但内间里形成了另一番天地,拿钳子拨栗子的小丫鬟,窝在圈椅里等着吃栗子的四皇妃,还有身边那个时不时拉一拉她滑到膝盖上毯子的四皇子,不论是谁来看了,都得说一声恩爱和睦。
但不等吃上栗子,外间匆匆忙忙进来的随侍撞破了这份静谧美好,高宥很不悦道:“横冲直撞的,出了什么事?”
那随侍说起话来一连串,半个字音都没顿,想也是十分着急了,“回回殿下,是周太傅,在府外吵嚷着要见皇妃。”
周蔻的笑滞在了脸上,“他来做什么?”
高宥阴沉着脸,“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要干什么。”
周擎跌跌撞撞被人推搡着进来,身后还跟着周吴氏,到了正院庭前,高宥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连转圜都懒得,开门见山道:“什么事?”
周擎正了正衣冠,“我要见蔻儿。”
高宥嗤了一声,“凭你也配?她不想见你,你要有什么事立马说,没事的话就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