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腹传来的疼,会把箫飒的思路往自己是否是个怀胎八月即将分娩的孕妇的道路上指引,他时常觉得天都塌了,杞人忧天的他也快疯了,苦苦熬过的时间,总不如快乐的一眨眼之间。
血液的中断导致大脑缺氧,神经细胞也陷入了永久性的昏迷,只求催魂素快点入侵到这,再也不用大脑控制人体的神经反射。
他甚至能清楚的认知到血液的流通正在变缓,而血液的粘稠度愈发的强,起初是流通的清水,完全感觉不到半点拖拉,而现在却像是粥水,粘着通道呼啦呼啦黏糊糊地流动,完全没有活性,体内水份的丧失让血液空前绝后的粘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到后来愈发强烈的痛感更加强盗般刺杀而来,他甚至不能把自己当毛毯一样晾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坐起来,脑子里的疼痛像细胞们集体被火焰灼烧,却像唱着颂歌跳水送葬,他的双手无力撑着桌面,短短的指甲却深深掐入木头里边,啪的响起一声脆响,指甲都折断了。
指甲断裂带来的疼痛他并未有多敏感,可这声音继而挑起来的阵痛,却让坐木低伏的箫飒陷于存亡绝续的危难之中,他与木椅摩擦的手擦破了一大块皮却流不出血,这块皮的质地像蛇蜕般轻薄而又硬实。
抽筋、拔骨、剖皮,也或许能称得上是这个世界最残酷的肉体重伤,可现在箫飒所承受到的痛绝不比这些差。
每一根被催魂素挟持的筋脉,被牵扯着被压缩着抑或被扯断,或被抽离出原来的地方转移到不同的位置,原来的地方被催魂素占领,新去的地方又把这当作一根匕首。
每时每刻,被转移到骨骼或被扭转的青筋像主导他生命死亡活存活的命运,灵魂在肉体之上倏隐倏现,抽离了肉体道德上九流三教的绑架,他也急切想脱离苦海,逃亡至极乐世界。
有一刻身体像是全部透明,疼痛也前所未有的明晰,细胞的下坠,肉体的死亡,每个支点的毁灭,每个连接的天堑,都在这一刻具象化放大,每一个细胞的死亡和死前的哀嚎,每一个被扩大为锥心的粒子,每一个理想与残酷现实的跨越,都令箫飒无比的自责和惨苦,这像无情且锋锐的小刀,沿着身体的中线,从他的天灵盖一直大字形分路划下脚底,切割出深刻的刀痕。
一双长满棘刺的手,在他漆黑的眼前,毫不留情地向两边岔开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殷红的血液流了一地积成猩红的血泊,像突然从土地开采出来未经加工的血珀一般透彻。
那双长满了尖刺的手像刺猬在他身体里打滚,将一个个血淋淋的脏器捏出来,暴露在大庭广众眼前、众目睽睽之下,他心中难以忍住的泪水,竟是泪流成河落到鲜血里熔炼,看到那颗被锁在笼子里的鲜红的、跳动的心脏的时候,他的眼睛被掐掉了光明,坦荡荡的黑暗无边无际。
箫飒听到了声嘶力竭的呐喊,那样尖刻且嘶哑的声音,难以确定是自他的喉咙能发出的嘶哑,闻者发怵,毛骨悚然,鼻子也被这声尖利的叫喊引诱出大量的酸水,鼻子很不舒服。
仿佛光天化日之下就被谁劫持了,身边很多很多模糊不清的光影快速掠过,遗留无章可循的足迹,而光影却从身边流水般匆匆溜走,移出长长的光线,直到目眩神迷,也看不到他们远去的方向。
周身的色彩斑斓着重黄色的光影不计其数,每个都低着头与之有着触手可及却超越时空的隔阂,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有着半透明的躯体和迅速移动的本领,他活在这里像活在梦中的迷宫,永远醒不来,那个歹毒的强盗也没有松手的劲头。
灼烧般又似铁骑撞击传来的钝重感从脑袋内部赓续传出,像是本就孱弱渺茫的大脑或者小脑或者脑干,受到了无可救药的致命冲击,他肢体麻木、神志不清、失去平衡,连最最基本的疼都目不见睫体会不到了。
梦中,世界陷入一片原始的黑暗,没有人为他点燃一盏烛光,漆黑幽深的远方却有着一朵迷离的灯火,他魔幻的眼睛里装着温暖的火光,于是眼中的不知名领域就全成了黎明。
他追着那道光不停不停地奔跑,与许多黑暗擦肩而过,去奋不顾身地拥抱那照亮白昼消逝时代的唯一光源,路途上的磨难与坎坷,都在生命的轮回得以度过最不堪的时期。
哗啦一声,火焰被突如其来的雨水熄灭,世界再一次陷入无尽的暗黑,他曾多次遭受过伸手不见五指的尴尬局面,可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黑得美到了极致。
尽管站起身来或者坐下颓废,对这里都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可尽己所能用尽全力的站起来,总会给人带来一种释罪感与解脱,仿佛四周的幽暗中有个有个低沉且明亮的声音对他说:征服了这个世界的黑暗,光明也就不远了。
他茫然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感觉不到疼,呆呆地爬起来,吐出嘴里的东西,好像是一口腥味的泥土,混合着青草的气息,又涩又苦。
良久,眩晕慢慢散开。
死永远近在咫尺,而生必须拼死一搏。
世界的混沌再次像蛋壳一样被撑开,无望的死亡犹如交错的格局被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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