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只要阴云霁来,乾清宫的宫人都被打发到殿外工作了。有的宫人一天都进不去内殿,见不到李祐温的面。
李祐温越来越孩子气了,仿佛受了重创后的自我修复,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阴云霁又刻意的将她和其他人隔离,使得她越发的懒散并黏着他。她不理外事身边也无人提醒,并没有发觉这样有什么不对。
其实内侍服侍也确实没有什么不对,可是掌了权内侍还如此,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尤其阴云霁的容貌上了妆更是扎眼般的拔尖,嫉妒的恶意的揣测纷至沓来,碍于阴云霁的权势只敢在心里议论。
只一样,李祐温每日的安神药还是由海棠和川柏来安排,煎药要熬上数个时辰,期间片刻不能离开。阴云霁是断不会离开李祐温这么久的。
海棠看着乾清宫里的情况心急如焚,阴云霁这般行事无异于蒙蔽圣听。可是她若去说,难免有挑拨争宠之嫌,李祐温不会喜欢这样。她思来想去,只好和清笙说了,希望他可以转达这件事给顾江离,让这位都御史来想想办法。
顾江离的禁足令还差几日,其实扳倒了钱氏后,大家都看出了李祐温是为了保护顾江离,早已无人再理会他的禁足。
可是顾江离不愿意落人话柄提早出府。即使接到了乾清宫的消息,也只是按捺不发,等着禁足令过,联合言官早朝进谏。
这日阴云霁替李祐温更衣,穿到最后一件外袍时,李祐温忽然止住了他。
阴云霁不解,李祐温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倦怠的说道:&ldo;外衣就不穿了,朕成日在乾清宫里,也不出去,没必要穿了。&rdo;
阴云霁知道她心情不好,试探的说道:&ldo;陛下要不要到后宫转转?&rdo;
李祐温低头慢慢答道:&ldo;太妃和楚王都走了,后宫就朕一人,空空荡荡的,没什么可看的。小时候以为东宫已经够寂寞的了,没想到外面反倒不如东宫。长大了反倒不如幼时了。&rdo;
阴云霁想了想,缓缓笑道:&ldo;陛下,没人才正好啊。等明年大选后宫人多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就做不了了。&rdo;
李祐温被挑起了一丝兴致,问道:&ldo;什么事?&rdo;
阴云霁微微凑近李祐温,声音低柔近乎蛊惑,说道:&ldo;陛下应当还未在宫中骑过马吧?如果陛下愿意,入夜了,臣令后宫众人回避。臣陪陛下在宫中纵马如何?&rdo;
人在情绪低落时反而会喜欢一些刺激的运动,这个时代速度最快的运动就是骑马了,更何况是在命令禁止驰骋的皇宫。李祐温有些心动,但是规矩在那里摆着,她犹豫不决道:&ldo;这不太好吧?&rdo;
阴云霁眉目和顺,狭长的凤眸里,温柔的鳞光闪烁,说道:&ldo;没什么不好的,臣已经将宫里各家的眼线都拔掉了,皇宫的守卫都是近侍军,没有人会发现的,也不必担心有什么危险。
臣知道陛下心里难受,可是总待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久疏运动,就会郁结于心。陛下都有些消瘦了,既如此为何不发泄一下呢?偶一为之,没什么关系的。&rdo;
李祐温看着阴云霁如玉般的脸庞,每一处都是乖巧温驯,仿佛是世间最值得信赖的臣子。
良久,李祐温下定了决心,说道:&ldo;好,朕二十年来就放肆这么一次。&rdo;又抬头冲阴云霁笑着眨了一下眼睛,&ldo;入了夜就换上夜行衣,朕带你开开眼界。&rdo;
阴云霁但笑不语,看着这几日来难得打起精神的李祐温,神色间一片宠溺。
入了夜,自有人送来了赶制的夜行衣,牵了两匹西域良马在乾清宫等候。
李祐温平日都在话本上看到这种走江湖的人穿的夜行衣,此时套在身上十分新鲜,仿佛自己真是个劫富济贫众人敬仰的大侠。
阴云霁平日常穿的就是黑色的曵撒,穿上夜行衣倒没有什么大变化,有些像身负绝世武功的怪盗,即便是做坏事也有几分光明正大的慵懒气质。
马衔了枚,棉布包蹄,通体黝黑落地无声。李祐温和阴云霁骑上骏马,便开始在绕着后宫驰骋。
被明月照亮的宫道上空无一人,李祐温一开始还收着速度,跑着跑着兴致上来了便放了缰绳。
白日熟悉的宫殿到了夜晚有几分阴森,两旁的景物飞快的倒退,违反了祖宗的规矩,无人看见的罪行,桩桩件件都刺激着李祐温的心脏,使得她的情绪不断的高涨,终于抛却了连日来的低落,和萦绕在内心的孤寂之感。
李祐温不断的在各个宫殿之间穿梭,见路就拐,也不管它会通向哪里。她一直在打马加鞭,耳畔的风声越来越急,速度快的如同腾云驾雾。无人的宫殿,夜行的帝王,眼前一切让她怀疑是否飞驰在传说的天宫,驾驶着嫦娥的仙驾。
李祐温看着身侧阴云霁在月光下清冷的容颜,有一种莫名所以的快乐滋生出来,兴奋得简直要爆炸。她像是喝醉了,想说一些奇怪的胡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知道这是情绪膨胀到一定程度,自然产生的飘然之感,她不能再跑下去了,放肆得有些过了头。
李祐温缓缓收紧缰绳,其实也才跑了三圈而已。她和阴云霁并辔而行,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良久,李祐温在夜色中看向阴云霁,问道:&ldo;笼中的鸟儿也会飞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