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吃过了。&rdo;姑娘回答说。
她走到隔墙后面,脱去衣服,躺在简易床上,把羊皮大衣拽到自己的下巴处。
&ldo;只要能相信我,要我的命都行。&rdo;姑娘痛苦地想,&ldo;若是人家不相信你,而你又无法证明自己清白,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过去总是教导我们:情况要受逻辑的支配。而实际上他不受任何东西支配。我们倒受情况的支配,受它的制约,对它无可奈何。&rdo;
阿尼娅躺在那里,在寂静中仔细谛听着。她全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连旋风擦火柴的瞬间动作她都能感觉得到,能清楚地想象出他如何从香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怎样用手在桌上摸索(因为他在埋头看材料),怎样摸到火柴盒,从里面取出一根火柴,然后把火柴盒摆好,灵巧地擦着火柴──火苗起初是白色的,后来显出红黑色的炱杆;她觉得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去点烟,只是当火苗几乎烧到他的手指时,他才赶忙将香烟点着,然后又是长时间地、动作缓慢地,象是犹豫不定地把火柴熄灭,扔进烟缸里,这烟缸是用反坦克炮弹壳做成的。
过了午夜旋风才从桌前站起来。他踮着脚尖,走到快要熄灭的炉子前,往里面扔了几块桦木劈柴,掀去盖在饭盒上的旧棉衣,吃起甜菜烧土豆来。
阿尼娅很喜欢看别人吃东西。有些人吃东西是为了填饱肚子,吃得很快,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咬面包,食物上留下一排排贪婪地大牙印。另一些人吃东西是享受,吃的时候话很多,把菜汤或点心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大盘子里的蘑菇、盆里的白菜、小木桶里的嫩黄瓜──在西伯利亚,这些东西摆到光洁的木桌面上显得特别好看;还有些人没什么用意,只是出于需要:该吃就吃。阿尼娅最喜欢这种人。
&ldo;也可能这是我胡思乱想出来的,&rdo;阿尼娅心里想,&ldo;就因为见到旋风吃东西象呼吸一样从不挑拣。有一次他说,他妻子,那时她还没有离开他,把洗涮碗具的泔水当菜汤端给了他,而他竟全喝光了。讲到这儿他笑起来,可我却真想哭──她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而这件事怎么还使他发笑?&rdo;
阿尼娅听到旋风盖上盛土豆的小锅,把它推到炉子旁。后来他又走到挨着门边的一张窄小的铁床前,脱掉靴子。
&ldo;旋风,&rdo;阿尼娅轻声呼唤他,&ldo;旋风……&rdo;
她在叫旋风之前的瞬间,并没有想到会开口叫他。这声音是不知不觉地发出来的。
&ldo;什么事?&rdo;
&ldo;没什么。&rdo;
&ldo;你怎么还没睡?&rdo;
&ldo;我正睡呢。&rdo;
旋风笑了一下。
&ldo;睡吧。&rdo;
他脱掉上衣,搭在椅子上,又从衣袋里掏出手枪,放到身旁。
&ldo;旋风,&rdo;阿尼娅的声音更轻了。
他凝然不动地坐在那里,一直没回答,只是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
&ldo;旋风,&rdo;阿尼娅又呼唤起来,&ldo;请……&rdo;
后来变得那样寂静,静得似乎周围的一切成了天国仙境,没有苍穹,没有深渊,没有森林的絮语,没有飞雪的沙沙响声,也没有炉火中桦木干柴碎片的毕毕剥剥的声响,没有飘忽不定的烛光灯影。
他们两人并排躺在一起,他们感到不安而又幸福,同时又都害怕一种东西──黑夜的结束。
……诗人──最敏感的雷达:
暴风雪在大地上飞旋,
无边无际,
桌上烛光摇曳,
烛光摇曳……
蚊虫象旋舞的云团,
朝蜡烛的火苗飘去,
雪花从院子里扬起,
扑打着窗框。
暴风雪在玻璃上精雕细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