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二十八,因连日降雪,庄亲王府上,是一片静谧的白。腊梅开得娇艳,被枝头雪压得别有一番生气;人工湖面结了一层厚实的冰,在阳光下亮晶晶的,直欲闪花人的眼。
天蒙蒙亮,王府里粗使的丫头小厮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抻着懒腰正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洒扫小厮刚打开内院的门,冷不防一袭白色身影从旁边一掠而过,欢呼着狂奔着跑远了。
接着,刚过门两个多月的王妃商婉梅,一手扯着衣襟,一手提着鞋后跟,狼狈不堪地追了出来。嘴里喊着:“王爷,你给我站住,要跑先穿上衣服……”
王妃的身后,又追出一班老妈子和小丫头,手里捧着暖炉和狐皮大氅等御寒物事。这些人顾着体统和规矩,不敢太放肆,只不远不近地跟着,竟是谁也不上前。
只着白色深衣的王爷慕容琰穿堂过室,很快狂奔到外院,眼见外院的小厮马上就要打开府门,他面露喜色,脚步更见轻快。
王妃见大事不妙,嘶声厉吼,“给我把门守住喽,放走了王爷,板子伺候!”
小厮不敢怠慢,死死抓住门栓,紧张万分地盯着越跑越近的王爷,耳边风声又送来王妃的喝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王爷给我摁住了。”
小厮摩拳擦掌,心里盘算着是把王爷扑倒还是抱住,哪种摁法不算以下犯上。这边王爷却有所警觉,竟然绕了个弯子,改道往右边的杂役房跑去。
王妃紧追不舍,嘴里还不忘断断续续地喊话。这动静很快惊醒阖府上下,杂役房的小厮们纷纷衣冠不整地钻出来,见此情景均感头皮发麻,心中长叹一声:怎么又来了!
王妃孤掌难鸣,知道身后的小丫头和老妈子们不顶事,向小厮们发号施令,“谁抓住王爷,赏银二两。”这可顶普通人家一个月的生计。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小厮们纷纷投入追捕行动,奈何王爷身法敏捷,左冲右突,像只活泥鳅一样怎么抓都抓不住。
王妃站定喘着粗气,娇俏的鹅蛋脸儿冻得白里透红,冷眼瞧着前方唱大戏一般的景象,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抄过老妈子递上来的暖炉,瞄准王爷的头部……
暖炉出手,没砸到正主儿,倒落在离王爷最近的小厮头上。那人也争气,慌乱中一扑腾,刚好扯上目标人物的亵裤,顺带着撂倒了王爷。
冰天雪地里卧着一个明晃晃的尊贵臀部,王妃转头掩面,示意下人们冲锋陷阵。刚才不敢靠前的老妈子此时争先恐后地围上去,手忙脚乱帮王爷提上裤子,衣服裹了一层又一层。
王爷落网,王妃商婉梅松了一口气:穿过来两个多月,雪地追夫的戏码上演了好几出,她这个王妃,当得没一点威严,保不齐还是下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饶是如此,还是得拿出点雷霆手段震慑震慑的,总不能让下人们以为,庄亲王妃只有一副满世界抓老公的窝囊相。
“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商婉梅咬牙切齿地放出一句言过其实的狠话,又自作聪明地认为恩威并施的主上才是好主上,立马吩咐小丫头给被她打破头的小厮五两银子治伤。
自以为安排妥当,商婉梅打了个喷嚏,把王爷扔给老妈子押送,自己回到了住处——观梅轩。
一进屋,她立刻十万火急地钻进被窝,捂紧棉被,呼吸着屋内熏香的空气,身上好半天才微微回暖。
托败家王爷的福,她晨跑过后还没到用饭的时间,正好睡个回笼觉。在安息香的作用下,她眼皮子沉沉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从席梦思床上醒来,看着熟悉的单身公寓中的摆设,往身上胡乱摸了一通:胳膊腿都在,她竟然穿回来了。
身边响起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语气中满是疼爱,“你醒了?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她吓了一大跳,难以置信地望着枕边前男友愉悦的睡颜,不明白他是怎么躺到她床上来的。翻身坐起,厉声问:“咱俩不是分手了吗?”
前男友睁开惺忪的睡眼,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忽然失笑,“说什么傻话呢?是不是昨晚没让你累着,今天又要作死了?”说着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嘴唇凑了上来。
等等,她和这位前男友,从没做过这档子事,怎么现下却如此轻车熟路?唇边传来那男人细细密密的吻,她的脑子一片混乱,身体倒本能般地回应着。
她很清楚地知道,芳龄二十六的她是个石女,就因为这样,好不容易交到的前男友才跟她分了手。石女这个沉重的称谓,悬在她心上十几年,她怎么可能会忘!
前男友熟稔地撩拨着她的敏感地带,她感到从里到外的阵阵酥麻。这副身体沉寂了二十六年,不是没有渴望,只是条件不允许……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到了这一步?”她的话音被一波紧似一波的愉悦感搅得断断续续,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她还是想弄明白目前的状况。
前男友一个挺身,嘴里发出一声闷哼,起伏的身影将她掠夺得一穷二白,连带着脑子里的想法,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算了,人就是要及时行乐,她人生中的前二十六年,不得不守身如玉,已经错过许多乐趣了,何苦在如此狂欢的时刻,不合时宜地想起石女的阴影?
她热烈地回应起前男友的索取来,在一片如梦如幻的欢愉中,咬紧牙关抵御着身体深处传来的排山倒海般的震颤,她浑身发抖,咬住前男友的肩头,低吟出他的名字……
“大小姐,醒醒,老夫人叫您过去见她呢。”
魂魄归,春梦断,商婉梅似醒非醒、似醉非醉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她这副身子的奶妈,罗妈妈慈爱的笑脸。
梦里身心愉悦的感觉尚未散去,她恨不得闭上眼继续那个甜美的梦境。然而罗妈妈没给她机会,不由分说将一件外衫披在她身上,“大小姐,您得快着点儿,老夫人心情不好。”
商婉梅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当古人真麻烦,做个春梦都梦不到头!
只可惜梦中的滋味儿再好,现实里她还是一个结婚两月仍守身如玉的大姑娘,痴傻的夫君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还要时时受老夫人的苛责。要不是她前世千锤百炼,现在恐怕得比庄亲王还疯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