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说,只有宋昭斐是这里的“活人”,其余人都是故事里的角色。可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到一个故事里来?在他思索时,宋昭斐却醒了。看见手中鲜血,他吓得尖叫不止,好半天才停下。……这下是真的完了。宋昭斐颓然跌坐,在满室血腥气中抱紧了双臂。他以往杀人,都只觉得是行走剧情,根本不带任何情绪。可如今所杀的,却是他的那偷师而来,只是对着残阵,到底没有完美,每次传送什么活物,都会出点岔子。应崇惠被迫从那法阵中传出来时,竟少了一只手臂。肩上光滑的断面粉粉白白,经脉清晰,过了几秒才开始流血。他来不及喊痛,一眼看见被掐着的宋昭斐,又瞄到床榻上死去的梅丛凝。倒吸一口凉气,立马运起真炁,浑身肌肉紧绷,法宝也件件向玉霄子头上砸去。“我早说你别招惹这疯子!”他以为是玉霄子杀了梅丛凝,现在又要杀自己,好独占道侣。应崇惠的修为,在这三人中是最低的,只比宋昭斐好上那么一些。他身上法器倒是灵通,不过在玉霄子面前也不太够看——这人居然又上了一层,眼看就要进阶化神!“冲虚道长,有话好说。”应崇惠额上冷汗直冒,“我无意与你争抢,若非有同心契在前,我早成全你和宋道友双宿双飞。”此言一出,玉霄子只是轻笑,宋昭斐却满脸惊诧地望了过来。当初是谁强取豪夺,死缠烂打——他居然也敢不要他。“杀了他!”宋昭斐眸光一闪,已经死了一个,再死一个,似乎也不那么难接受。……室内只余两具死尸,两个活人,和一缕真魂。“冲虚……”宋昭斐搂住自己仅剩的道侣,脸上满是仰慕崇拜。玉霄子看着也心情大好,俊脸上笑容暧昧。他举起手,亲昵地在他耳后一块皮肤上摩挲:“为何骗我?”“我……”话未出口,就被扼在了喉咙里。玉霄子神情松快,手指却一点点收紧:“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那《绥厌奇书》的残卷我已找到,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作为傀儡。”宋昭斐脸色涨红,挣扎道:“你不能……不能那样对我……我是主角!你杀了我……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了……你不能杀我……!”“哦?”“我说的……是真的……我来自地球……那里,才是……现实世界……你,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本书里的角色……是虚拟的。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就会……毁……灭……”他两眼翻白,头一次体会到死亡的恐惧。“快……停下……我好不容易走的剧情……你还想不想成仙……住手……”“我当然想,”玉霄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月色中如一尊冰冷的神像。“可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随着“咯、咯”声响,玉霄子拧碎了他的脊椎。蔺含章却没能夺舍这副身躯——他可怕地认识到,宋昭斐说的是真的。伴随宋昭斐身死,一切似乎都在慢慢消失。窗外不再是晨光微熹,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那字体蔺含章从未见过,并且不断变化着。接着,这间屋子也开始隐没,玉霄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露出茫然表情。【玉霄子这时才发觉心脏传来的剧痛,他居然一手抹杀了他最爱的人。他多想再听一次他悦耳的声音,再看一次他美艳的笑容,再亲一亲那诱人的嘴唇……可现在只有悔恨,他在心中呐喊:复活吧,我的爱人……(未完待续)】蔺含章最后看见的,是这样一行文字。随后,他也陷入了长久的黑暗。攀云梯从情节、人物、遣词、造句来看,即使身在其中,他也不得不说……这大概是一本挺烂的小说。而且掺杂了大量……很口口的情节。蔺含章从回忆中醒来,车马已经到了藏剑峰脚下。藏剑峰是太乙宗门下的分支,地域上离蔺含章祖地最近,也是入学门槛最低的一峰。仙道以强为尊,同一宗门下,各势力之间也常有切磋。根据蔺含章前两世的记忆,藏剑峰横跨三川,内有十八山十二谷。虽然面积广大,灵气却不算最丰沛的;内部修士也如此类,人员济济,少有惊艳者。若非早年先后出了拏离和梅丛凝两个剑道天才,恐怕都要让人忘了,藏剑峰最初是以何闻名。修士寿命虽长,时局动荡更快。今天哪峰的弟子斩杀了妖兽,明天哪处洞府炼出了仙丹,都关系着各个势力间的权重,从而也决定了各处修士所能掌握的资源。与天争命,与人争道;修行之路,就是这么充满斗争。今年在此参与考核的人数不算多,也和藏剑峰在上届大比中的表现有关。首席剑修无故弃赛,让邻峰初出茅庐的宋家子弟独占了鳌头。世家之间消息灵通,隔年便有不少人转投无翳峰。此刻排在队伍最前的,也是几个世家子弟。校门设立在山崖上,他们家中豢有灵兽飞马,轻易便上来了,所以到的早些。蔺家在蔺含章出生之前便没有了这种优待,只是由两个锻体期的家仆,驱赶马车将他送至山脚;再后,就是那些纯靠脚力,跋山涉水的寒门子弟。有些人为了凑够学费,已经拖到最大年限,才衣衫褴褛地赶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想靠修道摆脱困境的贫民大有人在。蔺含章扫视一圈,觉得无甚新鲜。他自小身体羸弱,不爱出门,没几个朋友,更没什么可寒暄的。走到入口处,略微歇了歇,就将准备好的学费交予报名处。八十金,不便宜,在民间也可供一家人吃喝三四年。而在众学院眼中,只是过路费用而已。修士和凡人的购买力不是一个量级,但对这些没入门的凡人,还是选择了雁过拔毛——八十金报名费上缴后,才有进入入门考核的资格。完成登记后,行至云梯前。没有抬头估量路途长远,而是深吸一口气,直接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