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息是——宋昭斐!蔺含章双眸圆睁,下一秒,人便从房中消失,转到了太乙山下。山门禁制打开,抬眼望去,一重血雾弥漫。他丝毫不敢耽误,直往山上冲去。路途中却听得有人叫他名字,竟是个不大熟络的门中弟子。纵使记性再好,蔺含章也没心思去记住这号角色。对方却像是与他有交情似的,连连拽着他衣袖道:“你这修为,上前去凑什么热闹?”他什么修为,他如今也是化神修为!蔺含章失了耐心,当即以慑心镜一照,询问道:“前方发生何事?”那弟子便如倒豆一般说:“今日本是宋师叔与梅师叔合籍大喜的日子……拏离师兄却死而复生,突然出现……而且他一剑指向宵练真君。若非梅师叔挡下一刀,真君就要被他杀死了。”蔺含章一时失控,识海暴乱,险些误杀了此人。他强作镇定,又道:“拏离何时出了什么事,为何说复生。”弟子浑浑噩噩:“拏离……不是早死在洞天中了……”说话间,又有不少人提着剑往上走。蔺含章心里一团乱麻,思维却灵活地转动起来。他们回来的这个世界,真的是原先的世界吗——他经历过的那三世,每一世都不同……但若是每一世都存在呢?按下那些不表,他穿过人群,终于见到了拏离。长剑在手,半身血渍,他对面,便是被砍成两半的宋瑜。那真君肉身的,一落地竟变成了腐肉,又被真火灼烧,碎成无数肉块,在地上翻滚嚎叫。另一边,梅丛凝搂着宋昭斐,都是满目震惊之色。宋昭斐倒先镇定下来,拔剑便迎上对方,怒斥道:“真是阴魂不散,你就非把这故事搅乱不可!”梅丛凝也反应过来,却迟迟不曾动手。他目光犹疑,忍不住出言:“你真是拏离?”拏离单手缴了宋昭斐的飞剑,又刺穿他肩膀,将人钉在石壁上。“若我是呢?”“师兄!”人群中又传来几声呼喊,翁衡几人也匆匆而来。见了拏离,神色也不知是悲是喜,只劝道:“师兄收手吧,昔日罚你去鹤归崖自省,又害你险些殒身洞天,都是宵练真君的不是。现下他已经死了,你……”拏离默然不语,翁衡也噤了声。施星撩袍跪下,将长剑往地面一插:“这绝非真君一人错处,我们视若无睹,也是帮凶。师兄要杀要剐,我甘愿承受。”拏离目光扫过他面庞,叹息道:“我何尝想过杀你们……”这边风云变幻,蔺含章在人群中站着,中了定身术一般。眼前一幕幕光景,似乎他曾见过,又仿若最幽深的梦境。忽而天色一亮。那斩破天光的一剑,似乎从九天之上降下,直冲拏离而去。蔺含章怎可能视而不见,他手掌翻转,瞬时结出十几道法阵,挡在那人面前。而他自己,也构成最后一道防线,将那青玉般的剑锋,牢牢握在手中。这一剑,是道君耗尽生机的一剑。清庸道君,终究没能渡过劫难。也许是洞天中的交易破坏了他的道心,也许是对事态发展难以招架。一道清光,渐渐消散于风中,只有他轻轻叹息:“我不该……谋算天机……是我害了你。”害了谁?蔺含章来不及思考,一手怀抱拏离,一手绘阵,转瞬间便移至数千里外。他防备大能追击,直接将二人转移到了梵海边界。“师……”可怜他还来不及看清周遭环境,就被拏离按倒在地。美人跨坐身前,本该是一副香艳之景。蔺含章也确实觉得赏心悦目,只是他此刻脖颈被人拧着,呼吸都有些不畅。“想掐就掐吧。”蔺含章向后仰倒,干脆露出最脆弱的一面。“不过拧断脖子,我也死不了,劳师兄多费心了。”拏离却慢慢收回手,仍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起来了。”蔺含章笃定,“你想起来了,原本的那个世界。”拏离点头:“你说过,要成为何人,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他说过吗——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蔺含章背靠银沙,丝丝寒凉伴随着海浪声声,在他们周身环绕。远处是昏暝的天空,梵海一片墨色,翻滚着拍上沿岸,留下洁白的泡沫。“可现在又如何。”“……我错了。”蔺含章静静地说:“是我太狂妄,我竟以为算准了命脉,就能掌握天命……之前的宋昭斐失败了,新的宋昭斐就会补上,这是以他为主的世界,我改变不了……”“你已经改变了一些东西。”“那是有意义的吗?”拏离再度点头。他猝然失了力气,瘫坐在对方身上。黑蓝的海面送出湿润空气,他说:“你改变了我。”正在蔺含章思索这话的意思时,拏离居然剥开了他的衣服。蔺含章思绪散乱,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作乱,最后居然眼睁睁看着拏离舔湿手指,自行朝身后送去。灵肉结合,这是真正的合籍双修。随着他二人动作,两缕无形气运,逐渐纠缠在一起。阴阳采战、气韵相合,原来竟如此美妙——不过远比不上拏离主动献身给他带来的喜悦。道道菁纯的真炁,从结合处涌相丹田,且有愈发强烈之势。“师兄!”蔺含章一惊,急急推着拏离肩膀,“万不可做炉鼎……”回应他的,却是拏离的嘴唇。那强势亲吻,探入他嘴中,甚至咬破了他的舌。淡淡血腥,自舌尖散开。唇舌分离,拉出一道带着血色的银丝。拏离垂眸以观,嘴唇染脂般嫣红。在他的身下,法阵已然成型。合籍以后,这个一心剑道的修士,也终于习得了阵法之术。虽然也只有一个,但他所需要的,就是这一阵。——颠倒奇门混沌阵。上界天人重重清光,将他直堆上了那一线间。然而那阵法还在运转着,似乎眼前这人,要将所有修为都奉献给他。蔺含章从震撼到恐惧,短短几个呼吸间,就明白了拏离用意。——他不要他了。“你知道如何回去。”他抓住拏离的手,哀求地说:“你……要回那个以你为主的世界;而我是反派,反派会被主角打倒,对吗?”拏离不置可否。他继续问:“好,你好得很……现在你所做的,便是补偿我对么?”拏离依然不言语,只是面色更白了几分。蔺含章依然说:“是我困住你了,是我不该——本该属于你的是那仙位,我不该将你拉下来……”修为猛增,若非那强行开辟的八道灵根,他此刻如何承受得住。或许都是天意……他恍然一笑,竟有几分凄美,喃喃道:“可你真舍得我承受那寂寞……三界不过笔墨几许,是鬼是仙有何分别?我不要你的修为,我要你陪我。”他说着手中逐渐用力,竟把拏离手臂攥出血痕。拏离也只淡淡轻扫:“并非只是笔墨。”“那你为何不动心?”蔺含章几乎笑出泪来,声声逼问:“你告诉我,那结局到底如何?到底多伟大的结局,能让你如此狠心?”他忽得想起许多事,原来梦中早见了端倪。“那个世界……我是否背叛你?”许久,拏离轻轻点头。蔺含章恨得几乎呕出血来,无力道:“可那不是我,我绝不会……为何你不信我?为何你不信我……”“我信。”拏离说,“那年你说无论来日如何,定不与我相负,我便信了,后来才那般问你;你说心中只有我,我也信了,才不能令你沉溺。”他一字一顿,眼中闪烁幽光:“一个世界,只有一个机会……那是真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