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时候都这么晚了。噢不‐‐难道已是黎明时分?」
女童默默不语地递出一只碗。又市瞧见了她小小的指头。
「噢?三佐大人为咱们俩煮了杂炊(注40)?」
女童颔首回应。
「这真是教人不胜感激。说老实话,在下已有好一阵子没吃顿像样的饭。那么,就不客气了‐‐」
女童转头望向又市。噢,这位是在下的友人,山崎说道。
女童转身放下帘子,接着又再度探进头来,又递出了一只碗。
碗上冒着腾腾热气。
「噢?连在下友人的份儿也准备了?真是感激不尽。」
山崎接下碗,诚挚地向女童低头致谢。女童再度转身,接下来又以握有筷子的小手拨开帘子,向又市递上筷子。
「噢‐‐」
又市短促地回应一声,收下了筷子,女童便放下帘子,转身离去。
「这小姑娘不懂得什么礼节,是不是?在下就欣赏这点,孩童本就该诚实。过于谄媚教人困扰,寡言木讷反而教人怜爱。这小姑娘,乃此处一名曰三佐的耆老之孙,爷孙俩对我这懒骨头甚是关照。」
原本因疼痛与疲累而无法专注,这才发现此处冷飕飕的,丝毫不像屋内该有的温度。热腾腾的杂炊渗入胃腑,味虽清淡,感觉却甚是美味。一如山崎所言,两人已有四五日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感觉,山崎说道:
「打吾妻亡故后……」
在下就没干过什么像样的活儿‐‐山崎转头朝帘子缝隙间凝望,继续说道:
「在下几可说是自甘堕落。唉,虽说是亡故,其实是死于在下之手。」
「死于大爷之手?大爷杀了自己的妻子?」
没错,山崎说道:
「鸟见役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名目虽为寻鸟,暗地里其实和庭番(注41)差不了多少。得巡行江户周遭观察地势、绘图注记,因此常得出外远行。此外,还得不分昼夜监视大名屋敷等等,干的活儿与密探没多大分别。」
又市漫不精心地聆听着。长耳曾说过,这是份寻找鹰、雀和蛙的差事。
「然却收入甚丰。不仅高达八十仪五人扶持,就连车马费也没少。此外,通常还能收受点贿赂。鹰场中上至鹰场头,下至撒饵者,仅需略施恐吓,便可强行索贿。」
「原来是这等差事?」
「没错,正是这等差事。只消四处游荡绘些地图,嗅到银两的气味便搜刮些许。鸟见役共有二十二名,尽为世袭。至于在下,则是个赘夫。」
「赘夫‐‐却将妻子给……?」
却将妻子给杀了?不不,在下所杀的第一人,乃在下之弟‐‐难道不曾向先生提及么?山崎回答道:
「在下原为职等不高的一小普请组之次男,上有一兄,下有一弟。家弟甚不成材,四处为恶。在下除剑术外别无所长,加上生性木讷不擅融通,故与为人正直之兄长较为友好,同家弟则颇为不和。一日‐‐某任鸟见役之山崎家遗使前来招赘,告知其女对在下一见钟情云云。唉,如今忆及,不过是个阴错阳差的笑话,但条件如此诱人,事情当然也顺利谈成,在下就这么成了山崎家之赘夫。不过,之所以说是个阴错阳差的笑话‐‐乃因这山崎家招错了人。」
「招错了人‐‐?」
「山崎家原本要招的,乃是家弟。然家弟因放荡不羁,与家中已少有往来,更无人料到竟有人欲向家弟提亲事儿。故吾家‐‐便径自判断山崎家欲招者,应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