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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1页）

&ldo;咳，你还能花多少钱？&rdo;阿莼笑着说，&ldo;最销金的那些花费，也使不到尚仪你身上。&rdo;

接着，阿莼又开始说起哪家的酒最好，哪家有什么出名的菜肴，哪家的姑娘歌喉好，哪家的头牌最红……阿莼讲得舌灿莲花，阮沅听得津津有味，她觉得她就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ldo;阿莼，你知道得可真多！&rdo;阮沅由衷赞叹道。

&ldo;我这就算多么？&rdo;阿莼摇头，&ldo;还赶不上我师哥的万分之一呢。&rdo;

阮沅诧异：&ldo;你是说泉子？&rdo;

&ldo;可不是，&rdo;阿莼一笑，&ldo;他在京城里逍遥浪荡的时候，我可还在街头要饭呢。&rdo;

阮沅听说过，阿莼是孤儿出身，身世原本十分困苦。

阿莼又笑：&ldo;说起我师哥那股子纨绔范儿，谁也学不上来，那是天生的。他和我不一样，过不惯苦日子，身边离不了人伺候。&rdo;

在宫里久了，阮沅也结交了几个朋友，青菡那些自不必说，她的朋友里，也包括宗恪身边那几个太监。入宫之前，阮沅大概做梦都未料到，自己此生会有&ldo;太监朋友&rdo;，好在她全不在乎。

这些太监里面，阿茶是个古怪孩子，不喜欢和人聊天，莲子天性拙舌，聊也聊不出话题，阮沅只和泉子还有阿莼话很多，不过对这俩人，阮沅的态度也有区别，和泉子聊天，一直是比较实在的，彼此能触摸到对方更深的动机，但是和阿莼就不行了，阮沅能感觉出来，她和阿莼的友谊很浮泛，像水面的一层油，不能够深入下去，只能谈一些很表面的东西。就好像，阿莼并不想把自己的真实一面，暴露给阮沅。

也只有唯一的一次，他在阮沅跟前说漏了嘴。那次是不知怎么提到了有钱有势这个话题，阮沅就说了一句话：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

&ldo;这话真好！&rdo;阿莼马上说，&ldo;是谁说的？&rdo;

这话是十九世纪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说的，但阮沅不能直接告诉阿莼。

&ldo;一个掌权的人说的。&rdo;她说，&ldo;不过，他最后被人暗杀了。&rdo;

&ldo;那么，他也算死得其所了吧？&rdo;

这个，阮沅答不上来，伊藤博文的死影响了当时整个亚洲局势，这一点阮沅能背背教科书，至于他本人&ldo;得没得所&rdo;，阮沅就不知道了。

但这&ldo;死得其所&rdo;四个字，好像突然间勾起了阿莼的心事来。

然后他说他时常做梦，梦见自己又回到街头做乞丐，曾经得到的一切全都没了，他又回到衣衫褴褛、没吃没喝的状态里。

阮沅有点惊愕，她从没听阿莼提自己的过去，不过阮沅不想打断他，阮沅这人有个特点，她能够倾听，别人说到自己时，她总是能很认真的听，所以人家也爱和她说话。

阿莼进宫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阿茶不是他的亲兄弟，是一同乞讨时凑在一起的，但从那时候起，俩人就没分开过。后来这做乞丐的小哥俩，被偶然出宫的凌铁看中，这才带进皇宫里来。

阿莼说，他到现在也脱不了那一身乞丐气，所以泉子瞧不起他。

阮沅一听，马上反驳：&ldo;不会的，泉子不是那样的人。&rdo;

阿莼却只笑，他说，阮沅不能理解这些。

&ldo;我泉子哥哥不像我，他是个收敛的人，也总爱说我不知分寸。那是因为，他从来也没有缺过什么。可我和他不一样啊。&rdo;阿莼笑道，&ldo;我喜欢炫耀自己的所得，我也喜欢踩着台阶往上爬‐‐为什么不呢？也许到明天，眼睛一睁开，我又回到街头那个角落里了。&rdo;

他这话，说得有点出格了。阿莼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双黑眼睛湿润润的，像是有不安的鱼儿游动的深潭。

这让阮沅觉得，他有点不像平日的阿莼了。

泉子这师兄弟四个，都是眉清目秀、风姿如玉的人，却各有各的特色。

泉子是世家公子范儿，神气高朗，轩然霞举，虽然身为内臣，举止言谈里，却没有阿谀猥琐的味道，而且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一些。泉子是在宗恪身边长大的，习字读书都是宗恪亲手教的，四个人之中，宗恪最偏爱泉子，曾和阮沅说他，&ldo;濯濯如春月柳&rdo;；莲子肤白消瘦，骨骼清奇，性格内敛，擅长制造工具以及弹奏乐器，平日永远好像睡眠不足，对人类不感兴趣，只有遇到自己心仪的物件时，才会两眼放光，阮沅觉得，给他配上一副黑框眼镜，就是标准的优等生宅男；老三阿莼，拿宗恪的话来说，是个像莼菜一样&ldo;滑不溜手的俗物&rdo;，热衷世俗的一切，恨不能翻身扎进滚滚红尘，宗恪的口吻带着贬义，但这并不妨碍阿莼在宫里受欢迎，任何时候，阿莼的脸上都带着笑意，他还年轻，才十七岁，面如春花，鬓发乌黑，目光清澈，嘴唇红润，成日周旋于各个嫔妃女眷之间，欲望很多，显露得却很少。

还不到十五岁的阿茶，和那三个都不一样，他甚至还未变声，门牙上带着可爱的&ldo;小锯&rdo;，脸庞娇嫩得像个女孩儿，美得雌雄莫辩，男孩子的背后，仿佛生着一双薄薄的银白羽翼，整个人显得灿灿发光。头一次见阿茶，阮沅立时联想到bjd人偶。阮沅有同学是&ldo;养娃族&rdo;，一年的薪水积蓄，只为了给自己的&ldo;娃儿&rdo;换一身衣裳，她曾经把视如珍宝的娃娃给阮沅看过，那活生生的精致到发丝的人偶，让阮沅至今难忘。

阮沅疑心，如果给阿茶拍张照片，稍作处理放到淘宝上卖，价钱恐怕不会低于那些&ldo;欧洲原产&rdo;，只不过，真人远没有bjd娃娃那么可爱。

阿茶是那种让成年人发寒的孩子，他说话总是逐字逐句，经过深思熟虑，不易反驳，阿茶也不容易被逗乐，更不会跟着你的情绪走，那双毫不谄媚的黑眼睛盯着你的时候，就像见过血的利刃，会让你产生没躲没藏的恐慌。

他的美貌，不自然，不是天然天成，更像是精工细作的产物，这种雕塑一样凝固僵硬的美感，让阮沅想起在酒吧里见过的那个杀手，旧齐宰相之子秦子涧。

阿茶这孩子，和那个杀手一样，浑身冰凉凉的。他一点都不天真，于是让你无从爱怜起。

阮沅曾经问宗恪，会不会觉得阿茶&ldo;渗得慌&rdo;，宗恪说，那孩子年幼的经历很凄惨，对谁敌意都重，除了从小一块儿乞讨的伙伴阿莼，他最亲近的只有凌铁。

&ldo;你那同学是养娃族，凌铁也有养娃癖。&rdo;宗恪笑道，&ldo;只不过他养的是活生生的人。早先是我，眼看着我越长越大，养不下了，他转头捡回了阿茶。因为有了阿茶，他就抛弃了我。&rdo;

宗恪的语气很明显是在开玩笑，阮沅听得出来，他是希望用玩笑，来打断自己进一步的探寻。

&ldo;而且个个唇红齿白，精灵古怪。&rdo;阮沅悻悻道。

&ldo;凌铁是喜欢正太的变态怪蜀黍哦。&rdo;宗恪眨眨眼睛，好似很得意，&ldo;当年，可迷我啦！&rdo;

阮沅笑不可仰：&ldo;你这个正太，型号大了一点。&rdo;

&ldo;现在已经不是了嘛。&rdo;宗恪理所当然地说，&ldo;不过想当年，哼哼，我不得不说，如今这四个加起来都赶不上我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