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轻嗤一声,似是笑她天真:“就算你将人救出来,你能护她多久?等你走后,城中还是正兴门的人说了算,到那时候,被你救出的人又该如何自保?”
末了,还火上浇油:“等下一个张掌门、吴掌门路过时再来救她?”
明明他的语气不咸不淡,钟妙妙却隐隐约约嗅到一丝怒气。
她忍不住抬眼瞥了一眼窗边的黑影,谢琅背对窗外而立,高大的身影将窗外的月辉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她复又收回目光,暗忖道,乱世里多的是畏怕引火上身之人,大长老的恶名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为什么没人敢出头。
原因无他,人人都想着明哲保身,谁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蹚浑水。
世道人心,钟妙妙不愿评判究竟谁对谁错,易身而处,或许她未必能做得更好。
只是现在妇人苦苦相求,恰好她既不畏怕威势,也有能力出手相助,她便做了。
当然她不否认,谢琅所言有几分道理,而钟妙妙不是没有考虑过,辩驳道:“如若她们愿意,我可以带她们母女二人换个地方生活。”
“哦?”谢琅不知想起什么,嘲弄地勾起唇,“钟掌门难道可以保证,她们换个地方就不会遇到恶人了?”
“是,我是无法保证她们母女此生永远不会再遇到恶人,”钟妙妙不知他为何执着于这一点,绷着脸反驳道,“我只知道,她当下已困在恶人的掌心,若我不救她出来,谈何以后!”
钟妙妙说得又急又快,临到末了,字字句句从唇齿间硬邦邦地蹦出来,谢琅晃了晃神,许久许久以前,仿佛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他默了默。
“既然钟掌门心如明镜,”片刻后,谢琅压不住心中的恶意,故意诱问,“为何不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
“大长老,杀了他。”
他说得极慢,语气极轻,却如同夏夜里的一声惊雷,再加上漆黑的瞳仁里随之漫起浓浓嗜血的杀意。
钟妙妙怔住了。
她实在不能将眼前狠戾的谢琅与前一夜沐着月色的谢琅联系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甚至……甚至觉得今夜的谢琅有些让人胆寒。
杀了……大长老?
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不可”。
谢琅早已料到她的答案,明知故问道:“既要救人,我为你指了明路,为什么钟掌门反而不愿意?是不能还是不敢?”
钟妙妙垂下眼帘,手握成拳垂在身侧,抿紧唇一言不发。
“我知道了,”谢琅好像刚想起什么似的,徐徐道,“没记错的话,凌云门规似乎有条禁令。”
钟妙妙顿了一顿,语气艰涩:“除魔之术,不得取人性命。”
这是凌云派师祖定下的规矩,修士若要取凡夫俗子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立下此规便是严防门下弟子欺凌弱小。
“你们凌云派的弟子还真是谨遵师命,恪守门规啊,”谢琅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