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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第3页）

&esp;&esp;然后汪轸就灰溜溜滚回了永寿宫，迈进偏殿上前回禀，“夫人，奴婢打听明白了，万岁爷伤得虽重，但好在没有性命之虞，将养一阵子就会好的。您这会儿先定定神，等回头万岁爷大安了，再好好说道说道……您想个辙，就说您不是故意的，您想护驾，偏了准头……”

&esp;&esp;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吧。如约听了，淡然牵了下唇角。

&esp;&esp;汪轸眼下发愁的还是另一桩，就怕她想不开，便搓着手在边上哀求，“那您答应奴婢，您不能寻死觅活，您千万要保重自己个儿。说句实在话，奴婢这会儿两只眼睛都不敢挪地方，唯恐伺候您不周，您再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别说升发了，连脑袋都保不住哇。”

&esp;&esp;如约沉默了下，启唇道：“放心吧，他都没死，我为什么要寻死？”

&esp;&esp;这算是变相答应了，但还是听得汪轸提心吊胆。

&esp;&esp;不过话要是传到万岁爷耳朵里，不知万岁爷会怎么想，没准儿还觉得魏姑娘和他老人家生死相许呢。唉，情这种事儿，真是不可理喻，早前自己还想尝尝来着，可亲眼目睹了一切，简直吓死人，这份念想算是断得干干净净了。

&esp;&esp;这时外面送吃食进来，汪轸接了手，送到炕桌上，“夫人，您进点儿东西吧，吃了东西好有力气。”

&esp;&esp;她偏着头，一直定定望着窗外，人像冻住了似的。汪轸等了等，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好悄没声儿地退下了，出去张罗当值的人手，还有宫里必须添置的用度去了。

&esp;&esp;沉寂了好几个月的永寿宫，就这么重新热闹起来，新分派的宫女太监鱼贯进院子里听示下，内造处预备的东西，也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

&esp;&esp;如约漠然看着一切，心里终于冒出一个念头，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京城了。

&esp;&esp;她刺过他一刀，没能杀了他，是自己无能。机会得到过，老天爷已经很公平了，不该强求太多，也不该继续耿耿于怀了。自己这五年来，活得生不如死，总在后悔当天不该去寺庙还愿，该留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共存亡的。她背负着全家的血海深仇，走到今天，尝过了慕容存的血，这恩怨该了结了，继续纠缠下去，只怕再也脱不了身了。

&esp;&esp;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吧，搭一间茅草屋，平淡地过生活。以前的种种，不管人和事都断个干净，再也不要想起了。可是宫里守卫森严，兜兜转转不知怎么又回来了。最坏又是慕容存的计谋，其实他根本不想放她在宫外，嘴上说着知道她不爱被困住，心里琢磨的，却一直是怎么才能顺理成章地圈禁她。

&esp;&esp;横竖暂且是逃不开了，她得知他还活着，说不清为什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接下来两天，她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偏殿里，连金娘娘来见她，她也没有理睬。金娘娘没办法，托人把羊角送了进来，送到她身边。她蜷缩在南炕上，半垂着眼皮看羊角四下走动，最后跳上炕，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esp;&esp;她抬起手摸了摸猫头，毛茸茸的触感，慢慢融化了心里的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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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她本不想哭的，但是看见他的模样，想起这无奈的人世，终于掩面嚎啕起来。

&esp;&esp;所以这场浩劫里，究竟有没有是非对错？她为全家报仇是应该的，但他似乎也有他的苦衷。先帝授命，让他取而代之，这个消息，让她长久以来的坚持，变成了一场笑话。

&esp;&esp;怎么会这样呢，她一直以为先太子是正道，她的父亲辅佐太子是受了皇命。晋王谋反，得位不正，应当受全天下人的唾弃，结果到头来竟是这样一番惊天的逆转。

&esp;&esp;捍卫正道是他，匡正八极是他，忍辱负重是他。那么她父亲呢？许家全族呢？她忽然有种茫然不知归处的感觉，自己恨了多年是白忙一场，许家有委屈，但所有的不幸是余崖岸蓄意报复造成的，错并不在他。

&esp;&esp;那么她现在应当怎么面对这一切？她怎么面对全家？怎么面对他？

&esp;&esp;他还在苦苦哀求，“你赏我一条生路吧，没有你，我真的没法子活，求你救救我。”

&esp;&esp;她怏怏放下双手，惨然问他：“你能不能放我走？这紫禁城，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求你让我走吧，你我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你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我，把这半年来的种种都忘了，成吗？”

&esp;&esp;可他摇头，脸上的神情变得莫测，“你要走，除非从我的尸首上踩过去。你说让我忘记，我要是忘得掉，又何必到现在还和你纠缠不清？我是一国之君，我肩上担着万民，可我愿意把性命都交到你手上，只想让你看见我的真心罢了。”他又牵起她的手，急急道，“春儿，春儿……我为你，可以做任何事，我让人去替你全家收殓，我恢复你父亲的官职另加追封，这样还不行吗？我只求你在我身边，长久陪着我。这人世间太寂寞了，如果没有人愿意爱我，那就让你恨我，只要你时时刻刻记得我，把我放在心上就成了。”

&esp;&esp;他卑微地央求，匍匐进尘埃里。如约看着他的脸，他眼里满含期待，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愈发让她心如刀绞。

&esp;&esp;她犹豫了很久，伸指在他脸颊上轻触了一下，很快又收回手，“我要杀你，你不忌惮我吗？”

&esp;&esp;他顺势偎在她掌心，喃喃道：“我还了你半条命，要是不够，下次再还半条，只要你下得去手。”

&esp;&esp;她被他折磨欲死，想抽手又抽不出来，蹙眉道：“你这人是滚刀肉么，怎么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esp;&esp;她嫌弃他，但语调已经放软了，没有真正的厌恶，全是无奈的抱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