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吗?属下觉得那个女子并不单纯。”贺聿唯神色一暗,显然对程束所说之话并不高兴。程束感受到了公子的情绪,却还是硬着头皮劝道:“公子,她的身份您也知道,属下怕她另有目的”“知道了。”贺聿唯并不愿意听,只大步走进了贺锋的书房。书房内,贺锋好似知晓他要来,已然在书桌前等候已久。只是才几日不见的贺锋,气色并不是很好。满头的白发已然显现于人前,声音沙哑不少,却依旧带着几分威严:“你来了。”贺聿唯视线停留在贺锋苍苍白发的头上,意外地问了句:“父亲身体还好吗?”闻及鲜少的关心,贺锋也是一愣,随后面色如常:“无碍,不过是旧疾复发,已经在调理了。”闻此,贺聿唯才察觉,近日父亲请大夫的次数多了。贺锋抬头看向这个向来对他寡言的儿子,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贺聿唯上前一步,话到了嘴边却顿住了,瞥及那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他沉默许久:“无事。”贺锋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一叹,示意他走近些:“你既无事,那我便有事要交代于你。”贺聿唯不明所以,他上前几步,停至桌前,父子之间只相隔于一张书桌。贺锋缓缓起身,动作有些缓慢,看上去似身形不稳般,贺聿唯伸手扶了扶眼前那只胳膊。在得到贺锋的打量时,他不自然地松开了手,退了一步。别扭的举动过后,只见贺锋转身,从暗匣中取出一小盒子,交于贺聿唯面前。贺聿唯打开那个盒子,眼里有些波动,很快,便合上了盒子,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什么?”显然,他是知晓此物的。一枚小小的铁令,是调动贺府一切的资源人脉,同时也包括祖上遗留下来的三千令人闻风丧胆的贺家军。那是一支先帝赐予贺家祖先的立身之军。贺府祖上曾为先帝打下半壁江山,这样的浩荡皇恩饶是当今圣上都无法收回的忌惮。也正是贺锋的多年不回京,才足以打消了谢康禛的忌惮之虑。“拿着吧,我能留给你的,只有这个了。”贺锋沉沉道。贺聿唯看着那枚冰冷的铁令,心中升起一股闷气,“不是人人都想要它。”其实更多的,是介意贺锋的那句将对家庭的愧疚企图用这枚铁令来弥补的话。可终究父子不通心,两人相互的关心,彼此都不曾真正了解过。贺聿唯不接那枚铁令,也从一开始还带有关怀的情绪落到极点。他转身而出,在踏出门槛那一刻,听见贺锋的话传来:“你接受了它,这贺家的一切你都可以做主。”“包括你即将要娶的人。”贺锋面无表情地落座,拿起茶杯,稳稳地喝了一口茶后,才从容地看向停住脚步的人。贺聿唯犹豫了。他也知道,这已经是父亲最大的让步。沉默半响,门口之人松动了步子,终是拿起桌上的盒子,无言地行礼后,退了出去。当书房里只剩贺锋一人时,他才缓缓松了茶杯,低头咳了两声,脸色却是比之前要好看得多。管家从门外进来,扶着贺锋回房。一路上,见贺锋心情轻松了不少,管家不免也跟着舒了口气:“公子肯接是好事,只是,将军真的答应公子让那女子进门?”贺锋摇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豁达:“怎的你比我还看不开?他愿意娶妻自是好事,我也不是真的介意那女子身世。当初不同意,是怕他一厢情愿又一时兴起,强求了人家。如今那姑娘既然答应了,说明是两厢情愿的,我又何须再反对?”程叔听后,一脸的诧异,“没想到将军的心思竟是这样细腻?希望公子有日会明白将军的良苦用心。”贺锋连连摆手,打断了程康的话,“莫提莫提。”那颗爱子之心被贺锋粗暴地压制在内心深处,不肯见光。那看似高大的身影在此刻间是那样的柔软,久战沙场的习惯让他不愿多言自己的想法。待到了房间,老将军已然有些累了。管家替他细心地擦去汗,“将军该歇会了,到饭点了喊您。”老将军似不习惯有人在身边这样的叮嘱,他皱着眉头,摆手,嫌弃程康的啰嗦。老管家则是尽职地做好手头的事情后,才退出了房门。--将贺家一切事宜交于贺聿唯后,老将军似比平日悠闲了几分,竟操心起了自家儿子的婚事来。贺聿唯进门的脚步一顿,看着府中忙碌的下人,他询了一嘴。在得到一采买小厮的回答后,他脸色有些不自然,直径走向了大厅,看着拿着账本眯眼瞧着的人,沉默半响。贺锋从账本之中抬眼瞧了贺聿唯一眼,脸色表情平淡极了,示意他坐。就这样,直到用膳时辰,贺锋才放下手中的事情,同端坐半天的贺聿唯吃起饭来。贺聿唯神色莫测地瞥了眼贺锋,见他丝毫没有要向他解释的意思,他忍不住问了:“父亲看了半天账本,是在做什么?”贺锋好似知晓儿子一定会问,故而也没有过多惊讶,他道:“近日无事,看了下府中商铺的账本。”闻及这话,贺聿唯有些惊讶,“看得懂吗?”贺家府风豪放,自成一统,什么食不语的文礼在贺府都是不存在的。当然,这些都是基于贺夫人逝世后,府中长期缺乏主母而形成的不拘小节。而经商之道贺峰更是一窍不通,整个贺家也就只有贺聿唯这一代对生意之事颇有钻研。对于父亲忽如其来的举动,他是既疑惑又觉得有些好笑。贺锋哼哧一声:“这是瞧不起你爹呢?看不懂就不能学习学习?”贺聿唯挑眉,不动声色地吃着饭,待落筷后,才深深看了眼贺锋:“父亲是闲的吗?不是说了这府上一切事宜皆由我管吗?父亲要是没事干,出去同三两好友吃吃茶也是好的。”知晓儿子这是话中有话,暗指他近日在置办他与那位姑娘的喜事,贺锋不悦:“你如今当了家,这终身大事也该尽快落实下来了。之前心急得很,现在又拖着,你想要做什么?”贺聿唯没想到能从父亲口中听到这句催婚之事。他并非是拖着,到底还是因为贺锋交付铁令之际,使用的强迫手段。让他以为,父亲同意这门婚事,是迫于他接受了那块令牌。贺聿唯虽不愿娶妻之事受人控制,可真到那一步,到底还是希望得到贺锋从心底的认可和同意。常年在军中的直率性格,让贺锋猜不透自家儿子的弯弯绕绕,他索性独断地决定着:“既然答应了人家,就早些带回来吧。我贺府也没那么多规矩,你且去问问人姑娘那边有什么风俗要求没有,按照姑娘那边的来也行。”贺锋的这番话,倒让贺聿唯不好意思起来。他没有说话,而是抬起那双含有几分别扭的眸子,不可察闻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默了几秒,站起身来,似是不擅交际这样尴尬的场面:“聿唯告退,父亲慢用。”饭桌上只剩贺锋一人,他放下筷子,瞧了瞧一桌的菜,皱着眉头:“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听着将军疑惑不解地自问,管家程康几步上前,眼角带着笑,宽心道:“将军看不出吗?公子这是高兴呢。”贺锋显然不信,他眨着眼睛,回想一会,才问:“是吗?”此刻的贺锋隐约似学做一位好父亲,那双不怒自威的眸中透着几分疑惑,柔和了几分他身上杀伐果断的锐气。程康笑呵呵地肯定起来:“是的,将军。公子高兴着呢,只是不擅表达,奴这就派人准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