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裁对血的反应还挺大,哆嗦后压根不敢正眼瞧,“这、这哪来的血?”
这血的出现的确不合常理,但这世界压根没有什么常理可言。血已将竹垫染成深红,但那垫子下方又似是有漏水点,一滴都没溅在外面。
在众人的注视中,那些尸体晃动的弧度更大了,像是在挣扎求助,极力宣扬着自己的存在感。姜裁怂得不行,又担心孟涟会不会害怕,没想到一转头却看见对方面无表情,正直勾勾盯着悬梁瞧。
他还没来得及将这过于淡定的神色看清,高挑的女大学生不经意垂眸间却和他对上了眼。复杂的情绪在对方眼中荡开,而后浅粉的裙摆微动,柔软的身躯便直直冲撞进他的怀里。
孟涟脑袋埋在他脖颈处抖啊抖,“阿裁,我好怕!”
姜裁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他嗅着孟涟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掌心下的身体还在微微发颤,很快便将对方短暂的淡定神色归纳于她太过恐惧,自己也跟着一起抖起来,嘴上还要好声好气地安抚,“不、不怕啊。”
这时一阵风从破败的窗户缝中穿进,吹得三具干尸前后摆动,晃得头顶上有些年头的木板跟着吱呀叫。
“三根香……三个尸体……”同是三,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古人讲究地位高低,这三根香又分为三种长度,是不是也在寓意着三具尸体的身份不同?想到张文儒一开始说房间内有缭绕的烟雾,颜元猛地抓住沈桉容的手腕,“把香点燃看看!”
灯里的蜡烛似是非常抗拒这种阴气重的环境,仅剩的一缕火苗连点燃香都有些困难。等三缕青烟终于袅袅升起后,几人眼前黑影划过,有什么东西啪嗒掉在了地上。他们还没从悬梁挂着干尸的惊吓中回神,姜裁猛地一缩,硬是和孟涟交换了体位,头埋得前额都没露出来。
他恍惚间听见耳边传来陌生的轻笑声。再一抬头,却见孟涟湿漉的眼神闪躲,似是羞得泪都要流下来了。一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无疑是埋胸,他吓得更是说话都说不稳,“对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木牌上写了字,按照造型来看更像是用于供奉的牌位。不过和牌位不同在它眉头处写着“灵咒”二字,这两个字用红颜料涂抹了一遍,像是将下方的人名牢牢压住了。
“宫家家主宫常骏……宫家宫夫人柳华……无名……媒婆?”将这三个牌位上的名字一一认清,颜元视线停在了最后一块上。宫老爷和宫夫人都是意料之中,可这媒婆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牌位上端写着“灵咒”二字,下端刻着并排的两行“不得超生”、“苦难缠身”。按照地位,这应当是宫老爷第一,宫夫人地二,而媒婆第三。所有人紧盯着他的动作,看着他一步步将牌位放置于桌面上,对应好相应长短的那根香。
最后一块牌位放下后,屏风后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好痛……我好痛啊……”
“我的身体呢……我的身体呢……”
“……呃……”
许可可低咒一声,“操,又是什么东西啊。”
几人相视一眼,步履缓缓绕过屏风。那渗入竹垫中的血正一点点被头颅吸收,而干瘪的皮肉竟逐渐恢复。三张苍白的唇正一开一合,嘟囔着难以分辨的哀调。那六只充血的眼珠胡乱转动着,随后像是看见猎物般紧紧锁在视线范围内的一伙人身上,“帮帮我……我的身体在哪里……你看见我身体了吗……”
以它们的角度看不见头顶,和头说话这种事从未发生过,也无人敢想。可现在颜元盯着地上那三颗相貌不同的脑袋,却带着一种谈判的语气说,“我帮你们找身体,但前提你们要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在这里?”它们有一瞬的迷茫,像是时隔太久,记忆不清而陷入了思考。可短暂的时间过后,却又一个两个都面露苦色,那山雨欲来的神情宛如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爷眼珠一翻,“我那不孝女!投入了这么多年的心血,竟然还养了个白眼狼!”
夫人血顺着眼眶流了满面,“一个姑娘家嫁人前竟然……竟然就丢了四德!真是败坏门风,让人看了笑话不成,还……还毁了我们这一家。老爷,我命苦啊……”
一直在旁边抽泣的头颅看上去还挺年轻,唇边点了颗痣,应当就是牌位上所写的媒婆了。媒婆咬着唇呜呜咽咽,“这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才是命苦的……这其中也没我什么事,可这报应怎就落在我身上了……要说全是这家小姐犯下的罪孽,一人事一人扛,求求老天开眼,救救我这无辜人吧……”
它们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聒噪得令人头晕目眩。许可可掏掏耳朵,皱着脸想和沈桉容吐槽一句,却在扭头后浑身一哆嗦。几人看他神色怪异,也一同朝身后看去,却见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香莲手里拿了把剪刀,正神色冷淡地站在那儿。她一声不吭,竟不知出现了多久,又听了多少。张文儒明显看清了来人,瞪大了眼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跑。可香莲却在嘈杂的背景音里一步步靠近,像对待空气一样绕过了他们,直直走到地上的三颗头前。
夫人看见了面前那双脚,顿时惊叫起来,“你……是你……是你!你……”她话未说完,却被一剪刀刺入了口中。香莲蹲在地上,一边晃动手腕一边歪着头,神色淡淡,像是在做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情。鲜血顺着刀口喷溅,在她的襦裙上留下点点红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