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勇道:“国破家亡,我大辽已经失去了万里江山。耶律大石杀出重围,逃之夭夭。我与妹妹要走了。我们要到西夏的西边去,这一去,千里之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你们相见了,想必永远也回不到中原来了。”掷地有声,热泪盈眶。
萧燕泪光点点道:“无极,我要走了。”
费无极摇摇头苦笑道:“可以留下来么?”
萧燕气急败坏,恨恨的道:“不行,我早已知道,你们与赵佶是故交。我若留下来,忍不住会冲进东京刺杀那昏君的。你们肯定会出手阻拦,到时候,我们情何以堪?我还是离开的好。”说到这里,背过身去,泪流满面。
萧勇已知大势已去,自然不必多说什么,此番离开中原,也是迫不得已,随即仰天长叹道:“你们记住我的话,女真人不会放过赵佶的,你们就瞧好了,他会为‘海上之盟’付出代价。这也是我们告诉你们这些的缘由!按理说来,我们完全可以不告诉你们,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潜入东京,要了赵佶的脑袋,可我们细细一想,他的脑袋真不值钱,他不配我们的刀,尤其我们大辽的战刀。你们要问为什么,权且告诉你们,从马政从登州出发,和女真人狼狈为奸开始,你们宋朝就不配与我大辽相提并论了,如此背信弃义,实在匪夷所思。”众人一怔,默然不语。
萧勇的话犹如一把尖刀插在众人胸口,不浅不深,却隐隐作痛。空远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沉默了下来,看着萧勇这般模样,已知再说也无益,只好沉默寡言,心下对萧勇很是同情。
萧燕神情恍惚,哭笑不得,叹息一声,不过此时此刻仿佛没有了什么国仇家恨,只有淡淡的往事如烟,回想契丹人祖祖辈辈的草原已是物是人非,自然感同身受,看着众人也是嘘唏不已,也感到些许安慰,随即抹去眼泪,马上微微一笑,讲述起那个契丹人最美丽的远古传说:“我契丹人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不妨告诉你们。素知你们中原对契丹人有许多误解和偏见,可听了我的故事,想必也不会那样以偏概全了。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每行军及春秋时祭,必用白马青牛,以示不忘本也。这便是我‘契丹八部’的来历,我们的部族供奉青牛白马,以示祭祀祖先。大草原上,多少花开花落,都是美丽的传说。契丹之意乃是镔铁,我太祖说过,我大辽如同镔铁,无坚不摧。多少契丹人曾热情好客,牧羊放马,日出日落,繁衍生息。幽州城的汉人也与契丹人通婚,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可惜女真人杀来,天下大乱了,一瞬间灰飞烟灭,惨不忍睹。”一语落地,众人默然不语。
萧勇叹道:“可如今我大辽大势已去,如之奈何?这时光如梭,往事如烟,我大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岂不令人肝肠寸断,心如刀割。”顿时眼里含泪。
空远见状心如刀割,但不好喜形于色,只好强自镇定,顿时想起一首诗,想安慰萧勇,不觉吟诵开来:
行营到处即为家,一卓穹庐数乘车。
千里山川无土着,四时畋猎是生涯。
酪浆羶肉夸希品,貂锦羊裘擅物华。
种类益繁人自足,天数安逸在幽遐。
萧勇泪光点点,喃喃道:“师父,这是苏颂的《契丹帐》,我小时候您教给我的。”张明远等人一怔,一时语塞。萧勇道:“‘澶渊之盟’后,辽宋两国互通时节,好似兄弟之国。”叹了口气,仿佛往事历历在目。
萧燕也素闻许多,马上喃喃道:“据说有个叫做富弼的出使我大辽后做了宰相。号称包青天的包拯为了贺正旦出使过我大辽。大文豪欧阳修为了祝贺我道宗登基出使我过大辽。方才空远大师吟诵的诗歌作者苏颂也作为生辰使出使过我大辽。写《梦溪笔谈》的沈括出使过我大辽。宋朝吏部尚书苏辙是大名鼎鼎的大文豪苏东坡的弟弟也出使过我大辽。张叔夜出使过我大辽传为美谈,这蔡京老贼、高俅老贼也出使过!目下最可恨的童贯狗贼也出使过我大辽!这一路,情深意切,可惜都断送在了童贯狗贼的手里!我契丹人绝不放过他!”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低下头,一时语塞。
费无极突然想起两个人,马上追问道:“萧兄,恒山派弟子明哲与道空,现在何处?”
萧勇淡淡的道:“他们根本没被我们带走,惠松活着,明哲跑了,道空被女真人抓走了。”马上掷地有声。
萧燕摇摇头,对费无极耳语道:“哥哥在安慰你,惠松的确死了,明哲、道空被女真人抓走了。明哲跑了后,又去搭救道空,结果又被抓住了。两个人是死是活,的确不清楚,但愿他们平安无事。”
众人又喝了一会茶,说了片刻话。萧勇、萧燕辞别众人,走出少林寺山门,回头看了一眼少林寺,二人就热泪盈眶起来。萧勇转过脸泪如泉涌,萧燕泪光点点,费无极摇摇头也是泪光点点。萧勇、萧燕拜别众人,依依不舍而去。慢慢的走在山道上。
武连问费无极道:“师父,他们为何看着少林寺落泪了?”费无极道:“萧勇小时候到少林寺学过功夫。”普安道:“原来如此。”
空远道:“萧勇是老衲的弟子,他小小年纪,很是可怜。后来离开少林寺还俗了。其实老衲早知道他是契丹人,那还是在萧勇小时候,老衲给他洗澡时发现了,他胸口有狼头。”顿时老泪纵横,泪流满面。
众人默然不语,看向远方,萧勇、萧燕渐行渐远,费无极忍不住潸然泪下。此时此刻,少室山上,郁郁葱葱。少林寺内,钟声响起。嗡嗡作响,传向远方。
子午看着萧勇和萧燕不见了踪迹,心中很是疑惑,为何在伐辽时候,没见到他们呢,他本想在萧勇和萧燕在时去问,却忘记了,眼下想去追问,恐怕也来不及了,即便追上去问,恐怕他们也不会说,只好找个机会再去问师父和师叔好了,想到此处,顿时叹了口气,低下头去,沉默寡言。
空远道:“明远、无极,你们此番来我少林寺,真是不容易。”费无极纳闷道:“大师何出此言?”
张明远道:“大师的意思是,我们来少林寺,本想清静无为,可惜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心烦意乱。这其中包括吐蕃法王古思罗的扬威耀武,也包括辽国萧勇、萧燕的埋怨指责。”
费无极道:“这也是意料之中,没什么大惊小怪。人生在世,难免患得患失。”
空远道:“孺子可教,非同凡响。”子午纳闷道:“西夏为何没来?”武连道:“西夏胆小如鼠,自然不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