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东京延福宫赴宴几日,就相继辞别。张明远和费无极等人出了戴楼门,远远的,只听有人在叫他们。张明远和费无极放眼一看,喜上眉梢。
原来那叫他们的是张叔夜,张叔夜后面是三个随从,还有四匹马。张明远喜出望外,快步近前,随即拱手笑道:“张大人,好久不见,实在惭愧,上次说去山东拜访大人,可却没来得及。”
张叔夜笑道:“无妨,我知道你们伐辽去了,可惜我不能前去,要留在山东调集粮草,毕竟皇上有圣令,童贯也催促,你们伐辽的军械和粮草,蔡攸可是没少到我这济南府来催逼,忙得我焦头烂额,废寝忘食。”
费无极回想这些年,张叔夜为朝廷奔走效劳,却被赶出京城,到地方任职心中有些不快,就摇摇头,苦笑道:“我想不通,凭大人的本事,皇上为何让你做个地方官,真是有眼无珠。”
张叔夜惊得脸色煞白,小声道:“费无极,你别口无遮拦,这可是京城,如若皇城司知道你胡说八道,你可就麻烦了。再说,地方官怎么了?那可是为民造福的差事,不比在京伴驾逊色。在京城为官,虽说可以上朝,得见龙颜,但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在地方为官只要治理好就行,不似在京,那些谏官可都时常盯着,轻松不得。”
费无极却笑的像个孩子,乐道:“没事,我们差点就掌管皇城司了。”子午四人惊得呆了,都瞅了一眼费无极。
张明远听了这话,捂住费无极的嘴巴,劝道:“别口无遮拦,皇城司的掌管者是郓王,轮不到你我。我们也不可能去那种地方。毕竟我们今生今世不会做官。”
费无极却不以为然,笑道:“皇城司又怎么了,不识抬举可不好。”子午四人也知道皇城司,但张明远和费无极多次告诫他们,不许打听,不可进入皇城司。
张叔夜道:“我有紧急公务在身,要去太原府走一遭。此番回京向童贯汇报有关伐辽粮草之事,没想到遇到你们了。”
张明远一脸失望,叹道:“本想去济南府拜访,看来没机会了。”
张叔夜笑了笑,拉着张明远的手,安抚道:“没事,秋天你们来济南府就是了,到时候,本官定会热情款待,还要介绍给你们一位新朋友。毕竟世人皆知,这济南府的秋天,风景如画。大明湖畔好风光,你们如若不去,就可惜了。”
子午四人齐声道:“是谁?”张叔夜摇摇头,乐道:“你们到了济南府就知道了。”张明远道:“大人也会卖关子。”
费无极道:“不卖关子的官员,不是好官员。”众人忍俊不禁,随从催促之际,张叔夜便辞别众人,渐行渐远。
张明远回到终南山,依然教书育人,给弟子们教习武艺,也无大事。子午、余下路过长安留在家中数日,也早从家里返回山上,带些果品,孝敬扁头。不知不觉过去三个月,秋高气爽,转眼就到了。
这日,听上山的游客说,河北与山东在闹饥荒,盗贼蜂起,官府派人缉拿要犯,许多州府县衙都不消停,路上多有衙役沿路勘察缉捕。
张明远不信,便飞鸽传书,与费无极约定在东京回合,一同去济南府拜访张叔夜,顺便看看北方饥荒到底如何。张明远便带着子午和余下两人下山去了。
一路上但见从河北抵达中原的饥荒百姓,老头老太太相携而行,小孩子跟着大人也饿的面黄肌瘦。
张明远吩咐子午和余下将随身携带的干娘分发给老太太和小孩子,三人离开洛阳居然又饥又渴,到几个庄园去讨水喝,居然被当作饥民,给轰了出来。余下本来带着盘缠,可张明远偏偏让他全部拿出来,在洛阳买了许多馒头分发给饥民,故而张明远和子午、余下身无分文。
张明远会辟谷之术,只是喝水就行,子午和余下却饿的发昏。路过少林寺,众人才吃了顿饱饭。
空远劝道:“明远你这又是何苦?”张明远吃了饭,喝口茶,有气无力道:“看到那么多饥民,尤其老人和孩子,我于心不忍。”
空远冷笑道:“你何不去东京面圣,天子在延福宫设宴款待过你,你何不去找他。天子设宴一次,足够好几口人吃一顿饱饭了。岂不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大唐杜工部所言极是。别看如今我大宋富甲天下,可黎民百姓之中,那穷苦人也不少。”
张明远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没想到空远大师在讥讽自己,也怪自己与朝廷走的太过亲近,以致江湖上时有传闻,想到此处,便淡淡的道:“到了东京,自会去。”
子午拿着一个馒头,啃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我从未饿过肚子,此番可是头一遭,上次在东京宴席,我见了那么多美味佳肴,居然无动于衷。那绝非我不爱吃,偏偏吃得肚儿圆,实在吃不下去了。都怪我喝的酸梅汤太多。”
余下也喝着稀饭,摸了摸肚子,叹道:“我在家里,我娘以前让我喝米粥,我一脸嫌弃,眼下却是奢侈之极。”说话间伸出舌头舔着碗底。
空远又命弟子将油饼打包好,又将三个葫芦灌满水,递给张明远等人。空远道:“你们何不多住几日,为何急匆匆要走?”
张明远道:“多谢方丈款待,我们要去济南府拜访张叔夜大人,你是知道的,我们答应拜访他,却一直未能如愿,此番定要信守承诺才是。”
空远笑道:“这话我看非真心话,张明远,你的秉性老衲心知肚明,你想去北方看看眼下的饥民,是否属实,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张明远一怔,点了点头,没想到,空远对张明远了如指掌,居然很容易猜中了他的心思。
子午道:“方丈,我家师父听终南山游客说,河北和山东正在闹饥荒,故而去走一遭,至于拜访张叔夜大人,那不过是顺便的事。”
张明远道:“此言差矣,张叔夜大人是故交,去拜访也是应有之义,何来顺便之说。”
空远道:“既然你们执意要走,那就不强留了,你们一路多加保重。这闹饥荒是天灾也是人祸,有真难民,也有假难民,你们要擦亮眼睛,以免上当受骗。你们的好心如若真正接济了那些需要的人,便是功德无量。如若被不法之徒加以利用,你们岂不是得不偿失。我佛慈悲,还望你们多结善缘,广施善心,自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何况你们都与终南山有不解之缘,岂不是大大的福气。”
张明远神情肃穆,嘘唏不已,顿时叹息道:“人生在世,上当受骗那不过是家常便饭。如若我们不贪图小便宜,便不会上当受骗。至于接济黎民百姓之事,即便冷不防上当受骗,也问心无愧了。常言道,求之不得,得之不求。”
此言一出,子午一脸不悦,定了定神色,缓缓道:“师父,此话,弟子以为有待商榷,这接济黎民百姓固然是好事,但我们的银子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如若让需要的人得不到,不需要的人又利用我们的善意坑蒙拐骗,那我们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用呢?岂不是大大的稀里糊涂?”
余下也反驳道:“不错,人生在世,做任何一件事,我们都要尽心竭力,但目的很明确。如若徒劳无功,莫如不去做,也免得自己问心有愧,徒劳无益。”张明远脸色煞白,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空远见他们师徒有些争执,就怕他们伤了感情,立马打圆场劝道:“小子们所说不无道理,张明远,你做师父的反不如徒弟,你该幡然悔悟才是。”
张明远纳闷道:“出家人说四大皆空,空远大师为何还未曾看破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