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吃过早饭,马扩和张明远、费无极一行人在涿州面见耶律大石,一行人却不似前几次那般有恃无恐了,毕竟眼下两国酣战在即,不斩来使,也是微幅不浅。
在涿州军营大帐,耶律大石高高在上,马扩道:“此番出兵并非应金人之约,而是大宋怕金国攻取幽州城,故而前来协防辽国,一同抵御金军。”
耶律大石冷笑道:“宋辽‘澶渊之盟’后南北通好已百年,如今要背盟来侵夺,是何道理?我自小在草原上长大,见过不少乌鸦反哺的事情。我大辽不求宋朝感恩戴德,知恩图报。但也不能恩将仇报。想当年宋朝与西夏连年征战,打得不可开交,王安石排遣大将王韶出征西域,我大辽也不曾南下滋扰大宋,这些历历往事,莫非你宋朝,视而不见么?如今趁火打劫,北上来犯,是何道理?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一语落地,张明远等人面如土色,低下头去。
费无极道:“将军有所不知,那金国从海上数次遣使,要献还燕地,近来又得到女真人的文牒,完颜阿骨打说金军已夺取燕山,离幽州城,近在咫尺。如果宋朝不要燕地,则金国就要自取。我大宋不得不发兵救燕,也是为了宋辽百年和好。”
耶律大石一脸不悦,冷冷的道:“西夏累次上表,意图兴兵与我大辽夹攻宋朝,我大辽每次都将表章送与南朝,不肯见利忘义。而贵朝才得到女真人的一句话,就要举兵,是何道理?你们如此背信弃义,丧尽天良,有何脸面自称天朝上国?素闻宋朝以孔孟之道治国,我也对此颇有见识。孔孟之道乃为人处事之根本,如若恬不知耻,实乃人神共愤。”说话间横眉怒目。
张明远又解释道:“夏国虽然屡次有不逊之言,然而数十年间,何尝侵得大宋寸土一分一毫?但女真所说的,确有应验,大宋不只救燕地,也想巩固自己的边疆,由此出兵。何况幽云十六州,实乃我大宋故地,自汉唐来,皆有根有据,世人皆知。”
耶律大石再问道:“你们作为使者,为何要与刘宗吉结约图谋我大辽?如若不是看在昔日情分,我早将他五马分尸,以儆效尤了。”
马括强自镇定之际,喃喃道:“我是大宋招纳使,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还望将军体谅。各为其主,这也是将军所能明白之事,还望不要见怪。”
张明远道:“我等素闻女真人冒犯大辽,如今幽燕之地,危机四伏。如若眼睁睁看着幽州城被女真人攻破,想必大辽也于心不忍。”耶律大石叹了口气。
费无极道:“如今天祚帝下落不明,大辽内讧,这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如若等金国取得幽州城,恐怕大辽再想恢复就难于上青天了。如若我大宋取燕,宋辽之间,尚有商议之处,如若女真人插手,将军想想看,恐怕绝无转换余地。”偷偷瞅了一眼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握了握拳头,紧锁眉头,气道:“一派胡言,无论如何,你们都是不怀好意,图谋不轨。女真人和中原人一样可恶。看着辽宋两国和好百年的面上,我就不想扣留你们了,喝了这碗酒,你们就回去好了,替我带话给那童贯,想要和则仍可和,不想和则请出兵见阵,战场相见。恕不远送!”说话间头也不回,走了出去。马扩和张明远、费无极再说什么,耶律大石早已无影无踪了。
见耶律大石下了逐客令,马扩只好带着张明远和费无极悻悻而回,一路上,但见冷风吹拂,雄鹰盘旋,骏马奔驰,牛羊散落,一条白练铺展,只听哗哗作响。
次日,耶律大石引众抵达白沟河,跨马扬鞭,叫道:“马扩,张明远、费无极,出来回话。你们此番前来,不知用了什么魔法,居然如此厉害,我大辽与你们不共戴天,快出来。”
马扩和张明远、费无极跨马而出,在白沟河岸,齐声道:“将军有何见教?”
耶律大石道:“我兄弟刘宗吉死了。”马扩、张明远、费无极大惊失色,齐声道:“莫非你杀人灭口不成?”
耶律大石苦笑道:“我们兄弟一场,哪会痛下杀手,你们别胡说,非我所杀。”
马扩道:“莫非萧德妃所杀。”
耶律大石摇摇头,叹道:“他是座上宾,萧德妃眼下对他言听计从,绝不会出此下策。我兄弟,宅院失火,烧死了。”说话间痛哭流涕。
张明远道:“可见你们兄弟情深。”费无极道:“还望将军,节哀顺变。”
耶律大石道:“难得遇到如此好兄弟,他偏偏嗜酒如命,好色成性,难怪被那些红颜祸水害死。我听他管家说,一个汉人绝色美女,放火杀人,只因为我兄弟没陪她一晚,去陪高丽美女了。”众人哭笑不得,默然不语。
童贯听闻耶律大石引众前来挑战,便心神不宁,强自镇定之际,赶忙身披铠甲,火急火燎带领身强体壮的军士,跨马前来。
耶律大石见了,怒发冲冠,指着对岸的童贯大骂道:“狗太监童贯听着,我大辽纵然不敌金军,但对付你们宋朝这些酒囊饭袋,绰绰有余。如若再敢来犯,定让你们有来无回。”
童贯跨马,握了握战刀,脸色煞白之际,哆哩哆嗦之际,缓缓气道:“耶律大石,你休要猖狂。辽国气数已尽,尔等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老夫必要进入幽州城,把你碎尸万段。”
耶律大石扬起鞭子,往前一挥,冷笑道:“你那狗脑袋,想必是想找死不成?我不砍,迟早有人会砍。”
童贯大怒,立马下令士卒去开炮。耶律大石见状,赶忙后撤,辽国铁骑便快马加鞭,后撤而去。范琼主动请命要追击,童贯不许。范琼闷闷不乐,跨马扬长而去。
马扩、张明远和费无极也紧随其后。三人且走且谈,有人来找马扩,说有紧急公务,马扩便依依不舍和张明远、费无极辞别而去。
白沟河依然波光粼粼,哗哗作响,远处鸟雀渐飞渐远,冷风袭来,回到军营,范琼在中军帐缓缓坐了下来,垂泪道:“自王安石变法以来所存储的军用物资,被弃之殆尽!还有何脸面回东京,面见家乡父老。如若朝廷追责,皇上追问,如何是好?”
费无极安慰道:“将军不必如此伤感,还要稳住阵脚,就怕辽国再来袭扰。”张明远道:“我看萧德妃不会来袭扰了,他们害怕的不是我大宋,而是金国。”
童贯走了进来,见范琼如此光景,便叫来刘延庆、刘光世、杨可世、郭药师。众人走了进去,皆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