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仰天长叹道:“萧勇和萧燕曾经救过我的命,看到他们国破家亡,老夫心中也是痛心疾首。童贯伐辽,老夫骨子里是坚决反对,偏偏孤掌难鸣。我等被逼无奈,不得不带领西军北上助战,可河北军一盘散沙,禁军又是乌合之众,勾心斗角者比比皆是,焉能不败?此番北伐,替罪羔羊,老夫也认了。念及河北黎民百姓的苦不堪言,如何不痛心疾首?想我西军三大主力驰骋疆场多少年,在西北,让党项人闻风丧胆。偏偏到了河北,却面对契丹人的残兵败将,一败再败,真是岂有此理?”
张明远、费无极点点头,叹道:“干爹所言极是,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子午四人也点点头。
种师道和种浩一同站起身来,背着手,走来走去,心事重重,不知如何是好。众人看向种师道和种浩。
种师道叹道:“耶律大石恐怕要投降了,耶律淳死了。”
费无极道:“我们去了雄州,童贯大军又吃了败仗。听说耶律淳死了,童贯跟打了鸡血一样,喜乐无比。”子午等人这才瞠目结舌,原来他们在东京这些时日,耶律淳死了,师父们去五台山是假,跟随童贯再一次北伐是真。
种浩神情肃穆道:“看来契丹人是大势已去了,女真人已胜券在握。这‘海上之盟’要接近尾声了。对于女真人我了解的真不是太多。倒是听说高丽人在东京有不少商人,卖秘色的不少!”
张明远道:“我们曾经出使西夏,对党项人有所了解。我大宋西北算是没什么战事。去了雄州,又遇到萧勇、萧燕,倒是得到了一个秘密。”
种师道和种浩,面面相觑,惊道:“什么秘密?”子午四人也紧张兮兮。费无极斩钉截铁,铿锵有力道:“叫做海东青。”
种师道捋了捋胡须,叹道:“这不算秘密,世人皆知。”种浩疑惑道:“海东青又当如何?”
张明远神情恍惚,应声道:“这一种鸟,非比寻常。”见种浩依然纳闷,费无极介绍道:“确切一些,便是大雕!正所谓天下第一的大雕!此番女真人在战场用来对付契丹人。”种师道和种溪惊得呆了,都耸了耸肩。
子午问道:“契丹人与女真人之间的乱战,与海东青有什么干戈?”普安道:“没见过海东青。”
武连道:“听说过,是契丹人的宝贝。”余下摇头道:“不对,是女真人的命根子。”种浩追问道:“海东青怎么了?”
张明远道:“契丹人向女真人强取豪夺海东青,女真人忍无可忍,就揭竿而起了,完颜阿骨打便举起大旗,杀向了上京临潢府!天祚帝派七十万对付女真人三千多人,好家伙,丢盔卸甲,抱头鼠窜。这是我们去五台山,路过太原府听街上都这般议论纷纷,好生了得。”
种浩瞠目结舌,惊道:“想不到女真人这样厉害?”子午不解,紧锁眉头之际,自言自语道:“他们都是草原上的人,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普安用手指头捏着下巴,分析开来:“我看与‘澶渊之盟’有些瓜葛。这‘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真真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原本女真人也不过如此,也怪天祚帝自作孽不可活,强取豪夺海东青。一则契丹人早已没有了铁骑劲旅,二则天祚帝昏庸无道,女真人内部恐怕也不愿与天祚帝同心协力了。这兵败如山倒,看似天下无敌的大辽,便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种师道点头道:“所言极是,想必便是如此。既然女真人可以灭了辽国,我看我大宋也要做好准备,不可掉以轻心。孟夫子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那范文正公有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未雨绸缪,刻不容缓。我等北上伐辽,十五万大军打不过契丹散兵游勇,此等羞辱,刻骨铭心。”
张明远信誓旦旦道:“这般担忧不无道理,不过目下看来,金国与我大宋搞的‘海上之盟’不久,想必女真人不会如此背信弃义,是也不是?”
费无极道:“但愿如此,不过据我所知,女真人与契丹人可大有不同。”张明远追问道:“此话怎讲?”
种师道叹道:“契丹人信佛教,自从‘澶渊之盟’后,与我大宋世代友好,雄州榷场可见,两国富商大贾情好日密,边民也喜笑颜开。正所谓,情好日密,不可分割。一句话契丹人被我大宋中原文化融合的差不多了。而女真人身在白山黑水之间,野蛮粗暴,还受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压迫许多年,自然心中的怨恨如日冲天。这等人岂不可怕?”
种浩惊得呆了,一脸惊骇道:“爹爹,你是说女真人会反复无常,背信弃义。”费无极道:“别说女真人会如此,我们大宋何尝不是如此?”
普安道:“的确如此,我大宋乃是天下第一文明开化之国,待四海列国如蛮夷。尚且背信弃义,何况女真人了。”
武连闷闷不乐,一脸惆怅,缓缓道:“我也想不通,在这‘澶渊之盟’背信弃义这件事上,我想我大宋的确有失偏颇。”
余下冷笑道:“这背信弃义如若是契丹人张嘴倒好,偏偏是我大宋,真是匪夷所思。我时常在想,我天朝上国不可如此,偏偏就如此,我也无能为力。”
种浩紧握拳头,咯咯作响,气道:“都怪乱臣贼子,兴风作浪,如之奈何?如若不是蔡京、童贯,皇上岂会失信天下。当然拍板者也是皇上,又能怪谁,我也是在京兆府家里随便说说,此乃大不敬,忤逆大罪,可也是肺腑之言。”
种师道捋了捋胡须,叹道:“浩儿,如今作为西军,我等不可妄议朝政,此乃大不敬。无论如何,我种家军不可有负皇恩,毕竟祖上大儒种放得到大宋朝廷恩泽,我种家军又蒙范文正公的抬举,为人处事,当忠君报国,你可明白?”种浩叹了口气,无言以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