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远指着子午四人,道:“本来我们二人前往就好,可是子午四个臭小子,总说没见过草原。”
焦彦坚回过头看着子午四人,笑道:“以后,可以带他们出使我西夏。贺兰山下的草原才风光无限,如今辽国灰飞烟灭,金国又和你们宋朝为敌。你们说还能到哪里看草原呢?”
费无极听了这话,瞪了一眼焦彦坚,一脸不悦,道:“焦彦坚大人,你又说错了,我们此番要去投奔大金国,为何又提宋朝?”
子午寻思道:“没想到,师叔假戏真做,居然很快入戏。”想到此处,笑道:“不错,我们不喜欢宋朝,我们要去大金国飞黄腾达。”
余下看向远方,白雪皑皑之间,芦苇荡随风摇曳,便叹道:“唐诗有云:‘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果然名不虚传。”
武连愣了愣,打个哆嗦,轻轻咳嗽一声,道:“眼下春寒料峭,何来八月之说,一派胡言。”
普安拿着鞭子,指向前方,笑道:“不错,你们看看这过了白沟河,就是不一样。一马平川,芦苇荡漾。可惜,可惜。”
焦彦坚一怔,问道:“可惜什么?为何故弄玄虚,你这臭小子,好似当年的费无极,油嘴滑舌。”
费无极听了这话,愣了愣,便反问道:“焦彦坚大人,此话怎讲?”
焦彦坚尴尬一笑,道:“开个玩笑,不必将计就计。油嘴滑舌也不是坏话,你们当年在幽州城外的草原上,想必也有不少油嘴滑舌。”
普安早听阿长提及过,当年自己师父在出使辽国种的历历往事,便饶有兴致道:“不错,我听说,草原日出,蔚为壮观。”
武连道:“可惜,如今看不到。如若夏天来草原,便可看到碧绿的青草地,看到骏马奔腾。”
余下听了这话,立马失望道:“可不是,眼下来了,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草木枯黄,冰天雪地。”拿着鞭子轻轻划动着马背。马儿好似恨乖巧,很舒服,走的极为稳当矫健。踩着白雪,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走了很久,到了涿州,一路上,见到不少废弃的军营,皆是契丹人留下来的,早已荒废,破败不堪,只见残垣断壁,栅栏上到处是鸟巢,一杆旗子一半是绿色,一半早变成泛白色,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上面几个大洞,那个“辽”字早已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了”字。
几辆双轮的木车,一边的轱辘不见了,另一边还在倔强的矗立,任凭风吹雨打,寒风肆虐。几只猎鹰盘旋在半空中,不时有野兔噌的一声,突然从草丛蹿出来,越跑越远,那猎鹰也猛冲而下,追逐片刻,飞来飞去。
那西夏焦彦坚招呼随从拿来一张弓,他搭弓射箭,嗖嗖嗖三声乍起,只听前面草丛,传来三声惨叫。随从跑了过去,手里提着野兔过来了。
近前来看,子午四人一声炸起:“大人好手段,三只野兔,肥肥胖胖。”西夏焦彦坚坐在马上,捋了捋胡须,威风凛凛。
众人走了一阵子,眼前便是涿水,人困马乏,只好停下来歇息。河边还有没冻的水面,众人下马,在河边芦苇荡,找了木柴,用葫芦取了水。焦彦坚吩咐人马搭起随行的一个帐篷,士卒将木柴点燃烧成木炭放在火盆里,端到帐篷里去,众人都在帐篷里取暖。
子午四人将河里的鱼儿捉了来,放在外边没熄灭的篝火上烤着吃。又拿出铜壶烧水,等水沸腾以后,党项人从包袱里取出茶叶,泡了茶,一人一杯,众人都接过去暖暖手,不多时等茶水不太烫嘴时,慢慢品尝。
焦彦坚又吩咐左右,将兔子宰杀拿去烤,又剥掉兔子皮送给子午四人。焦彦坚拿着西夏送给金太宗的美酒,用那铜壶里剩余的水温了,请众人品尝。
张明远和子午、余下、武连摆了摆手,费无极和普安却接了过去。不知不觉夕阳西下,一行人在帐篷里过夜。焦彦坚叮嘱随从夜晚要轮流守护,安排妥当,党项人散去。
子午端着酒杯,呡上一口,倍觉浑身暖和许多,就双手搓了搓手心,道:“涿州这地方,有什么故事么?”
张明远道:“有一个叫做刘宗吉的,此人可是有的一说。”费无极道:“这人是幽州城的汉人,与那李处温相约投降童贯,却出卖李处温。后来他去游说耶律大石,居然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不见踪迹。”
焦彦坚素闻此人,曾听李良辅说过,那是耶律大石告诉李良辅的,便插话道:“一派胡言,耶律大石说,他烧死在幽州城里了。听说那小子可是个风流人物,妻妾成群不说,还有西域美女。虽说死于非命,可却风流快活过,也不枉人世间走一遭,岂不羡煞旁人,无出其右。”
费无极可是见过这刘宗吉,听了这话,纳罕道:“大人如何得知?”
张明远瞅了一眼西夏焦彦坚,便对费无极,笑道:“无极真会开玩笑,焦彦坚大人在东京,什么不知道。”
费无极心领神会,尴尬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可不是,我可是糊涂了。宋朝伐辽之际,焦彦坚大人留守东京,真辛苦,也不回西夏,与家人团聚,想想看,也是令人伤心难过。”
焦彦坚听了这话,心知肚明,这是话里有话,讥讽自己作为西夏使臣,秘密探听宋辽两国军国大事的机密罢了。但听到费无极说,‘背井离乡,不能与家人团聚。’这句话时,焦彦坚心中颇有震动,心想这小子果然厉害,说到自己心坎上去了,便假装拭泪道:“费无极,你真厉害,够聪明,本官这么多年,作为大夏国常驻大宋的使节,本是有苦难言。世人以为我风光体面,走南闯北,哪知我心中的苦恼。当寻常人家合家团聚之时,我只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吩咐士卒,在东京馆驿,抬上一张圆桌,摆上几个碟子,放上几副碗筷,自己斟酒自己喝,然后自己举杯,自圆其说。遥望兴庆府,遥望贺兰山,跪拜父母,思念夫人和孩子们。”说话间自己比划开来,看得众人也感同身受,无不为之动容。
费无极将那棉衣合了合,咳嗽一声,搓了搓手,看向帐篷外,不觉冷气袭来,嘴里冒着白气,瞅了一眼西夏焦彦坚,问道:“大人为何不把家里人接到东京去?”
张明远又回想起,抵达西夏在东京馆驿里的场景,便纳闷道:“我看东京西夏馆驿,也不小,足够一大家子人居住。”焦彦坚却默然不语,一杯酒下了肚。